四、爷孙(1 / 1)
李复年离开破庙后便疾步向南,他知道师父如此安排,自己该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烦,但他本就是个通透的孩子,自知不但帮不上忙,也许还要平添累赘。师父既然说了让他南下历练,将来会去寻他,那便听他一回。毕竟打架的本事不清楚,逃跑的功夫师徒俩怕是天下无敌。“老头子那么怕死,肯定没事。”李复年反复心中宽慰自己,渐渐的,也便不再那么挂怀,加紧赶路。
日头高照,少年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早已口干舌燥,正想找个阴凉角落歇一会儿,却隐隐听见水流声音,他顿时喜出望外,三步化作两步向前飘掠,连身形都快了几分。眼前渐渐出现了一条数丈宽的河流,水不甚急,深的地方堪堪及胸,李复年扔下包袱跃进水中,像条鱼儿来回翻腾,好不痛快。
玩了一会儿,灌好水囊,少年看着自己来处踏过的草木,不禁皱眉。师父除了教他些保命功夫,也时不时给他讲些追踪和隐匿行迹的要诀,原来自己这一路行来一点没考虑遮蔽行迹。李复年有些汗颜,如果到时候老鬼逃之夭夭而自己被人寻着追来,那可真是辜负他好不容易的大义凛然了。于是少回到岸上向西走到密林中再顺着原先脚印退回河中,接着便艰难的逆流而上,走了两里路,这才转向东南继续行去。几天后,当一队人马顺着依稀可辩的足迹追到河边,经验老道的率队直追到深林中,看到消失的痕迹也不稀奇,知道小子该是跃到树上躲避追踪,当下继续往西追击。而此时,南郡通往大顺的路上,一个少年正在满怀期待的前行。
胡林关,被称为北境连接中原的桥梁,是南郡的关隘重镇。这里每天来往商队络绎不绝,中原服饰、草原口音等等各种搭配层出不穷。若要从此南下,只需通关后再行三十里,便进入了大顺戎安军镇,北境民风豪放,说话办事都更爽快,是以商贾游客,都喜欢聚集于此。
集市上,一个形容有些邋遢的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好奇的看着周遭,不愿放过每一个摊子。他和师父这些年颠沛流离,走过好多地方,搬过好多次家,也算是见过些市面,但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市集,有这么多南北各地的好吃好玩的。他左看看右凑凑,挨个摊位都要抻头看过,生怕落下一样好玩的事物。
一直逛到傍晚,李复年才在街边找了家面馆,要了两碗面大快朵颐。吃饱喝足,这才有了些踏实感。这几天他餐风露宿,饿了就找块僻静地方啃些干粮,累了便爬上树睡两个时辰,路要拣偏僻无人的走,还要时刻回头提防有人追上。日夜兼程的赶到这座边境小镇,他确信自己这一路藏得够好,跑的够快,一个单枪匹马的邋遢大汉又怎么能追的上自己?少年已经打定主意,去中原看看风景、见见世面,最好能混出点名堂,到时候还怕师父找不到自己?
他掏出银钱结账,准备找个驿站踏实的睡上一觉再去赶路。甫一起身,看到边上一桌有两个人正在鬼鬼祟祟的朝着街上某处指指点点,少年好奇的顺着看去,看见街对面铺子里有一名老者带着个少女正在办货,隐约间还能听见二人低语“瞧准这两人去向,点子里就这老头扎手,一会何老四跟咱们会和一起缠拌住他俩,老大那边便好动手。”李复年听不明白他们的黑话,但大体明白是地头蛇要逞恶行凶,当下结账离开面馆,转身藏入巷角,准备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其实他师父李四道人对他向来不多管教,放任他随性成长,要读书就私塾厮混几天,要练武就传几手功夫,只要不烧杀抢掠、为非作歹,便是做个混世魔王又有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平时拿了打酒钱便去茶馆听书的缘故,李复年偏偏想当故事演义中高来高去的大侠,一点不似李道长的“清静无为”,所以平时尽是急功好义的举动,要不也不会有当初的疤脸大汉这般事。
两个恶人远远叼着爷孙俩,李复年便跟着两个恶人。一拨人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僻静小路,前面突然走出七八个地痞似的人物,拦住了前面爷孙俩的去路,而后一番扯皮,后面俩个地痞这才窜出,一边走一边还叫嚷着“对,就是他们俩偷了我的钱囊,我们一直跟到这才追上他们。”
少年虽然想当救危济难的大侠,但是市井无赖的扯皮行径哪有人比他熟?他从后面小跑过来,笑嘻嘻的凑到老者身旁,指着那两个地痞说道“各位好汉,小子刚才碰巧一直跟他们几人同路,明明是他们俩想偷老爷爷的钱,却抢先血口喷人。”说完迅速转身假装给老人家行礼,却以袖遮口低声对老者说“他们都是一伙的,就是要缠住你们,快走!”之后迅速又转过来接着笑嘻嘻的道“这样,我陪几位去见官老爷,这有这么多好汉,一起作个见证。”说着,拉起身边两个汉子的手就走。
一众地痞都是老油条,少年现身时已经暗暗戒备,把几人团团围在中间。李复年眼见捣乱不成,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加上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如何逃脱。脑海中这么多年挨师父揍时轻巧的身法和爬了无数门派武馆墙头偷学来的拳法掌法腿法各种法逐一浮现,理智的少年在心中暗道一声我要打十个。
“小兄弟你且稍歇,莲儿你也一旁等着,待老夫。。。”一道声音打破混战前的宁静,挽好袖子的白发老人好整以暇正要出手,没想到身旁少年竟如此干脆,没等他说完已是闪电出手。
李复年一脚蹬出后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少年精神始终紧绷,毕竟眼前以一敌十这种事只在白日幻想自己是大侠时才发生过,平日里都是与邻里孩童少年们胡乱打闹,如何一样?于是本就紧张至极的少年一听有人说话不及细想,已是出手。
李复年虽然紧张,也没真与人性命相搏过,但他本身是机灵果断之人,既然出手便按先前脑中设想直取身前壮汉,那壮汉见少年袭来,虽不在意,仍是举臂象征性的挡驾,哪料这十几岁的少年竟使的是虚招,只见他轻飘飘翻身而过,已是用神妙无比的脚步后退,双拳分袭身后两人,不等击实就又脚下拧转,再向旁边的人撞去,一通操作眼花缭乱。原本众人看他突然发难,还有些惊愕,待到他前前后后全是虚招,就都以为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不过是颇为敏捷的绣花枕头,顶多学过两天花架子,怎么和他们这些常年刀口舔血做黑道买卖的人比,哪知李复年最后这一撞用上了真力,直把那人撞得横飞了出去。待到前后三人分别扑了空,最后一个兄弟被撞飞吐血,他们才知道遇上了硬茬,不能分心,于是都打起精神应对,不再因面对的是个小孩子就掉以轻心。
李复年一招得手心中颇为得意,看来几年前在草原北郡那个什么猛虎门偷学的拳法和大西边拿半只羊跟人换来的近身缠斗术都大抵不赖,于是心中又暗怪师父总在他学到紧要关头便上墙头揪他耳朵,否则李少侠岂不是早就练成绝世武功了?
一身麻布衣衫的少年在人群中如鸟儿般跳跃穿梭,众人拿不下他,他倒也再难制敌。白发老者早看出这少年气息绵长轻功非凡,但是拳脚功夫未免太弱了些。时间一长纵是有些内功底子,气力也难以为继,怎能与这些身怀武功的地痞相抗?虽然看情况东家有难,但是报信恩人岂能不管,于是不再耽搁,出手制敌。
地痞们的任务本就是缠绊住老人,按大哥的意思,应该胡搅蛮缠,处处占领道德的制高点,最好一起去见官,总之不给老人出手的机会,哪想这小子来这么一出,众人也管不得那么多,均想这一老一小还能怎样?结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十个地痞流氓并排倒在地上打滚。
收拾完一众地痞无赖,老者转身拱手,丝毫不因年纪小就把少年当个小孩般轻视“多谢少侠仗义出手,这些泼皮想是打起了东家那批货的主意,眼下不便再耽搁,老朽这便告辞,大恩容后再报。”说完转身牵起孙女便走。
李复年血气方刚,打完一架依然觉得自己还有使不完的力气。他看了看满地打滚的坏人们,血气上涌,心想今日既做了好人,便好人做到底,打定主意要帮老人家彻底脱困,于是拎起包袱,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