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戴府落日(1 / 2)
凉城,阳光明媚,本该热闹的街上,行人却寥寥无几。横竖交错的街道口,面容冷峻的北戎军士正盘问着过往之人。自清早的大搜捕开始后,城内便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不明就里的人们多是留于家中,静观其变。
阎冬走在去往得胜武馆的路上,为了让福嫂安心,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去见她。
接受了几番盘问后,他拐进了小巷,七转八弯,虽是绕道,时间却快了不少。最后再从小路里穿出,一眼便能看见横亘于面前的青石大路,路的对面矗立着庞大的得胜武馆。
武馆前,熟悉而焦急的身影依旧来回踱着步,见阎冬朝自己走来,先是神色一喜,旋即又暗淡下来,少年旁边并无女儿的身影。
道了声好,阎冬将昨晚在成衣铺中所听到的都如实讲了出来。至于赵蓉蓉的处境,他还是决定宽慰一下这位神情恍惚的母亲,只说她被掳走,并无生命之忧,而被关押的地方也已有了眉目云云。
赵蓉蓉不仅是赵启年的女儿,也算是阎冬名义上的弟子,一直替他尽心尽力地打理着枪室,救她倒并非出于美色。只是,自从他的诨号在凉城传开,阎冬的行为总被冠以风流艳词。便是一向对他爱护有加的福嫂,也会偶尔说些年少轻狂,过犹不及的道理,搞得他哭笑不得。
不过,有了女儿的消息,福嫂的脸色是好看些的,只是依旧坚持守在门外,不愿回去。
阎冬无奈,也唯有听之任之。
步入武馆,径直去往习枪弟子所在的枪室,这位年轻的师傅立于门外,默默地看着室内。
如今,枪室弟子共有三十五人,虽无资质逆天的,却都是忠厚、血性之人,这也是遵循了阎冬的意思。此时看来也确实如此,而他们的练习亦照足自己所授,除去个人演武外,更重于阵法与整体的默契,而这是其他武馆不会教的。
武馆教授的武艺从来都偏向于个人,毕竟行走江湖多是独来独往,唯有参军后才会习些阵法与团战。故而,本就离经叛道的枪法,加上离经叛道的师傅,劝退了不少想来习枪的武者,最后能留下的不足半数,却都是值得信赖之人。
受赵蓉蓉失踪的影响,练枪的弟子们都显得心不在焉,情绪低落。待见到站在门口的年轻师傅后,又全都呼呼啦啦地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招呼。随后,似知道阎冬正为寻找赵蓉蓉而奔波,纷纷出言关心。
对他们,阎冬并无隐瞒,非但说起混在北戎人中的蓝皮鬼,还说到府衙正在找寻被它们掳走的少女,只是叮嘱他们莫在福嫂面前提起这些,免得她终日忧心忡忡。
闻言,有前两日出去寻过少女的弟子皱眉沉思起来,口中呢喃道:“莫非真在那里?”
阎冬望向他,正色道:“哪里?”
“戴府。”
名叫赵虎的弟子回答,继而说出自己昨日的所见所闻。
前日,赵蓉蓉一夜未归后,昨日清晨,武馆便派了弟子出去寻人,而赵虎与另一名习枪弟子去了城东戴家的地盘。
如今,戴家虽然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是无法在凉城只手遮天,但凭借多年经营的庞大根基,想在城东呼风唤雨仍是轻而易举。而得胜武馆又与高氏武馆有仇,赵虎的寻人行动一直都在暗中谨慎进行。
昨日午后,路过戴府时,赵虎被围在府门前的人群吸引过去。有四辆大车载着五口黑色的大箱子停于门前,六个仆役正手忙脚乱地往车上抬着一口箱子。接着,一名管事模样的男人走过来,神情倨傲地驱散了交头接耳的围观之人,还出言警告莫将方才之事传出去。但纵是如此,赵虎还是从围观者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先前发生的一幕。
原来,当马车载着黑箱子来到门前时,马车边缘的一口箱子陡然翻落下来。尽管仆役们当即围住了箱子,但仍有眼尖之人瞥见掀开的箱盖内,竟然装着被堵住嘴巴的少女。
不过,赵虎并未将之放在心上,更未想到赵蓉蓉的失踪上去。这些高门大户,荒诞不经甚至伤天害理之事常有发生,对此他早已见怪不怪了,而这种事也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料罢了。但此时此刻,在得知蓝皮鬼掳走了众多少女后,想起戴家与其勾结,赵虎方才对此事心生疑窦。
不过,直至离开武馆,阎冬都是一脸不置可否的态度,只是叮嘱众弟子好好练枪,不要过于担忧而已。
至于心里,对戴家会明目张胆地帮助蓝皮鬼掳人,还是不信的,一个家族能有如今声势,绝非庸才可以办到的,自然也不该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但之后府衙来人的传报,却又为此事蒙上一层厚厚的面纱。那人告诉他,那些被救少女曾听见蓝皮鬼要将她们分押三处,而其中一处便是戴府。
随着府衙对全城戒严,所有人都在扎手指的同时,府衙还对买过仙容坊胭脂的少女进行了监控。在得知安魂茶可以消除无名之毒后,他们还通过凉族向阎冬买下了大量安魂茶。从武馆离开后的半日内,少年便在处理这笔大买卖的过程中,辛劳却又兴奋地度过了。
……
夕阳的余晖洒遍了城东最奢华的宅邸,将其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全都染成了绛色。
往来之人无论老爷小姐,还是仆人婢女,都懒洋洋的,无精打采。仆人心不在焉地看着红彤彤的池水发呆,从他身边走过的管事也心不在焉地目视前方,愁眉紧锁。小楼之上,秀气的小姐无聊地掰着花瓣,怔怔地望着红火的天空出神。
残阳如血,远远望去,整座府邸便宛如巨大的落日,萧条而落寞。
后院里,一间隐蔽的厢房内,长相俊美的锦衣公子笔直地杵着,垂下头,惶惶不安地偷瞥着坐于前方太师椅上的华发男人。
“那些女人现在何处?”华发男人语含愠怒地问。
“什……什么……女人?”锦衣公子不敢抬头,回话声微微颤抖。
“到现在还想瞒我?”华发男人一掌拍在身旁的桌面上,勃然大怒,“就是昨天用箱子装回来的那些女人。”
锦衣公子被吓得浑身一颤,依旧不敢抬头,却也不敢再有隐瞒,“就……就关在柴房里。”
华发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噤若寒蝉的儿子,心有不忍地缓和了语气:“以往做什么都由得你们,女人嘛,骗也好抢也罢,玩好之后,弃了杀了都没关系。可今时不同往日,高氏武馆垮了,戴家四面楚歌,我一再让你们收敛、收敛,可你们呢……就是不听。”
名叫戴骢的锦衣公子抬起还上着夹板的右手,有些委屈地说:“爹,这次可真不怪我。我这手是在苏家断的,那几个女人都是苏岩送给我赔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