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关山满眼（七）（1 / 2）

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位戴着面纱的少女在店家门口亭亭玉立。

此人为谁？

来人诧异地望向吴聿除，看着他落在少女身边，与少女携手进入店中。就在这时，吴聿除忽然转头，道：“既然如此，看在你的面子上，就饶这些人一命。只是……”吴聿除顿了一顿，道，“你会热衷于屠戮蝼蚁吗？”

来人惊愕于吴聿除话语间突然的松口，一时竟不知吴聿除为何如此发问，立时便应道：“自然不会。”

“既然如此，修行者又为何会热衷于无缘无故屠戮凡人？”吴聿除留下这一句话，身形便隐没在了小店之中。

回到客栈之时，已经入夜。看着蕡儿回到房间，就在蕡儿房间门合拢的刹那，吴聿除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吴聿除没有发出半点异样声音，甚至步伐轻重都与往日并无二致。待他走进房间后，汗水才顺着下颌接连滴下。

咔嚓！

桌角被吴聿除捏断，化作木屑，簌簌在他指缝中落下。吴聿除浑若不觉，额头上青筋跳动，眼里尽是血红。吴聿除慢慢靠到墙角，坐了下去，期间未发出丝毫声音。房间内针落可闻，但吴聿除身旁已浑似蒸炉一般，他头顶上白气升腾。

吴聿除只觉得自己骨子里有无数小刀在刮着骨骼，痛入骨髓的同时又感到一股难耐的麻痒，仿佛无数蚂蚁爬遍了自己的骨骼一般。他清楚，这便是煞气被逼入髓的结果。而这股难缠的煞气源于何方，吴聿除清楚得很。

魔魂凝丹，魔祖之珠。

煞气的攻伐之力犹胜罡气，因而吴聿除这段时日战斗更多地偏向于煞气为主。这颗凝聚了魔魂之祖毕生道行的珠子，终于寻到了吴聿除防备最松懈的一刹，将其内煞气之根本一股脑儿地逼入了吴聿除体内！

咔、咔。

吴聿除感到自己骨骼开始有裂纹浮现，其内血红色光芒射出，如同九幽魔神嘲弄的目光。低低的声音在他体内回响，落在吴聿除心里，只感觉是魔魂之祖临死前对自己的嘲笑。

吴聿除看着自己五脏六腑渐渐为煞气所侵蚀，已然顾不得许多，催动功力便向着体内那延伸开来的血光硬撼而去！

噗！

鲜血自吴聿除七窍喷溅而出，饶是吴聿除古井无波的脸色都阴沉了几分。他体内的脏腑经脉已脆弱不堪，现下只是以无上功力勉强保住自己这副长生者体。若是从此再不动手，吴聿除倒也可以依旧为永生之人，只是未来无数岁月他都只能在这非人的苦痛之中苟延残喘。

吴聿除突然明白了，为何历代长生者皆未永生。除了遭逢生死大敌之外，只怕这种如坠深渊的绝望才是他们走向自我寂灭的根源。在这种绝望下，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只怕任谁都会觉得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那便死吧！

在这种绝望之下活着，如废人一般在俗世苟延残喘，绝非吴聿除所能忍受的。

若如此，毋宁死！

狠戾塞膺，吴聿除一咬牙，毕生功力内压，其体内骨骼脏腑瞬间被绞作血泥骨粉！血焰，自他涌泉穴燃起，渐渐吞没了他周身上下。

意识，渐渐模糊；往岁烟云，在这一刹那，历历在目……

灭魔魂一族，斩杀魔魂之祖，扫荡异域，驰骋天下……

自己此生，倒也算不得全无意义。只是振兴人族之功业未成，只能留待后来人……

吴族血脉终究断于自己这一代，倒是吴族罪人了……

一身绝学，再难有传承……

还有，蕡儿……

吴聿除神志瞬间衰微下去。

此时房间之中，已无吴聿除身影，只剩下一团清气在半空中浮沉。清气之中，有一道太极图，图内阴阳鱼眼之中嵌着一柄小戟与一柄小剑。一张纸舒展开来，将清气吸附于其周，以保其不致散去。

纸张之上，两个字若隐若现：

玄经。

蕡儿盘膝坐于床上，听着窗外簌簌雪落的声音，并未入定。

一股隐隐的不安盘桓在她的心中，但她清楚，吴聿除有无数隐秘，不可为世人所知的隐秘。她担心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令吴聿除为难。因此，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隔壁，隔着墙，在雪落声中，在门外喧嚣中，细细分辨着吴聿除房间内一丝一毫的动静。

突然，吴聿除房间内彻底寂静了下来，甚至连心跳与呼吸吐纳声都消散无踪。蕡儿心中一空，顾不得许多，飘身而起，推开门便转向吴聿除的房舍。

“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