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流言止于‘不寡情薄意’(2 / 2)
东西两个方向,都有挖掘渠道的官吏、工匠和民夫,他们站在远处,一个个脸上露出一抹惊恐和不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事。
只不过,那一片山岩、沟壑,被几十斤烈性火药在好几尺深的地方,瞬间炸开,默默的往上顶了几下,然后,一声叹息,化为无数碎石轰然跌落,变成一大片适合挖掘修水渠的‘坦途’而已。
看着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一场‘爆破’,杨川咋舌不已:‘这种加入了白砂糖的烈性火药,威力似乎还可以啊?’
没有过多的停留,杨川头都不回的策马狂奔,自是返回了朔方城。
不过。
这一场爆破却引起轩然大波。
两县挖渠的官吏、工匠和民夫最先赶到爆破现场,发现之前让他们束手无策的巨大山岩,如今已然化为一滩大小不一的乱石,就很是凌乱的铺了一地;那两处需要一两千民夫挖石搬土、辛苦两三个月才能填平的沟壑,如今却被大量的碎石、黄土基本填满……
也就是说,这一次地龙翻身,竟然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让原本几乎不可能挖通的这条支渠,终于能够贯通了?
无论是两县之地的官吏、工匠,还是那近千名民夫,无不面面相觑,一时间都瞪大了眼。
“地龙翻身,帮助咱朔方郡挖水渠!”
“天佑大汉,这是连地龙都在忙咱们开挖水渠!”
“……”
一时间,流言四起,各种说辞都有。
其中,最为‘流行’的说法,竟然是前一日朔方郡太守、长宁侯杨川莅临挖渠现场,烹制了几道美味,往地上泼洒了三碗酒,并向苍天大地祷告:‘愿苍天大地保佑,帮我朔方郡度过今年的旱情难关。’
于是,言出法随。
长宁侯祭拜苍天大地后一两日,就发生了这般地龙翻身的大事,果然帮忙将这一段山岩震碎、将这几条沟壑用乱石添满……
很快的,当‘流言’传回朔方城时,阿铁等一帮半大小子正忙着制作简易车床,听到这一消息后,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是知晓内情的,对于那种‘地龙翻身’的说法,自然不信。
可是,杨川公子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将那一片山岩给弄平了?依稀记得,当时,他们快马加鞭回朔方城时,身后的确传来一阵沉闷巨响,大地一阵震颤……
‘难道说,公子是拥有大法力神通的仙人,引来天雷轰击,将那些山岩给轰成了渣渣?’
也难怪这几个少年如此作想,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说,也没有问,就好像从来不知此事。
可是,在每一个少年人的心里,却早已是惊浪滔天,满满的都是‘脑补’:杨川公子是掌握了天雷之力的仙人,在山岩上挖的那些洞洞,应该都是传说中的‘阵眼’;在他们离开后,公子左手掐诀、右手捏剑,口中默念几句玄奥咒语,对着天空戳了几剑;
然后,天上显出一团黑云,电闪雷鸣,乌云滚滚。
几道大腿般粗细的闪电……不对,至少要水桶般粗细的紫色闪电,在杨川公子的大法力神通的牵引下,骤然射出;然后,在那片山岩、沟壑之间疯狂摩擦……
大致便是如此吧。
几个半大小子默默看一眼不远处、正躺在马扎子上闭目养神的杨川,满眼都是敬服、畏惧之色……
……
“太守率领治下官吏前去祭奠一番,两日后,地龙翻身,就把那片山崖给震塌了?”
几日后,消息传到长安城。
未央宫里,刘彻正在吃烤乳猪,手上、嘴上、胡须上沾满了清亮亮的油脂,他嘿嘿笑骂一句:“怎么感觉那小子比朕还厉害?”
“祭拜天地,祷告苍天,这种事情朕做过很多次,除了朕十七岁那年祷告求雨,倒还真落了一场透雨,其他几次感觉都不太灵,那小子祷告几句,泼洒三碗酒就成了?”
“以朕看来,其中恐怕多有不实之词吧?”
刘彻自顾自的谈笑,似乎对朔方郡‘地龙翻身’的事情颇有些不信,这让座下几人脸色微变,却终究还是没敢吭声。
尤其是卫青,更是神色淡然,慢条斯理的吃肉、喝酒,看上去就比刘彻斯文多了。
但实际上,他的心里还是略感不安。
被皇帝如此夸赞,对于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臣子而言,可绝非什么好事,相反的,在很多时候,他倒是希望杨川能够踏踏实实的屯田,干出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那才是最为稳妥的官场之道。
与平阳公主、卫青两口子不同,偶尔才回一趟长安城的南宫公主,却是面色如常,在张安世的侍奉下,吃了好几块肉,还喝了两大杯酒,笑道:“这天下奇人异事,本宫听过很不少,像什么点石成金、搬山倒海、长生不老什么的,都偏于虚诞,听听也就是了。
杨川我儿估计也是适逢其会,刚好就在地龙翻身的前几日去过广牧、沃野,这朝野上下,便有一些心怀鬼胎的人,假借此事,给他造谣,好让你这个大汉皇帝有所猜忌,真正是可笑至极;
刘彘,你不会是信了吧?”
刘彻哈哈大笑:“二姐,长安城里有人说,杨川那小子虽然是我大姐平阳公主的义子,实则,南宫公主更会护犊子,都差不多成二姐的亲生儿子了。”
南宫公主笑了笑,仰着脸,两只空洞眼眶似乎略微有些‘失神’,叹道:“同病相怜罢了。”
“你二姐在匈奴人的帐篷里遭了二十年的罪,最后,一双眼睛还被伊稚斜那畜生用滚烫的羊油滴瞎,要不是想拿我母子当成牵制你刘彘的底牌,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杨川也一样,他在羌人、匈奴人当奴隶时,遭过多少罪,受了多少苦,长安城的人知道个屁!”
“刘彘,二姐眼睛瞎了,可是,这一颗心没瞎,亮堂得很。”
“别人看到的,是杨川我儿攀附权贵,依靠着大姐平阳公主一家人发迹,少年得志,十六岁封侯,官阶也是一年三迁,如今小小年纪已然成为一郡太守,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大姐,刘彘,你们应该心知肚明,无论是杨川在农耕稼穑之功还是军功,封一个关内侯,恐怕都不够吧?别人不敢说,你二姐可敢说,你刘彻啊,就是一个啬皮!”
“还有你大姐平阳公主,也是个啬皮,白白受了杨川的那么多好处,却从来都不会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去护持,要我说,你二人,还真是咱老刘家的嫡亲血脉,这一份薄情寡义还真是淋漓尽致呢。”
南宫公主语气平淡,神色宁静,一头苍苍白发纹丝不动。
刘彻、平阳公主等人,却默然不语,脸上现出一丝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