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事(2 / 2)
“男孩?”我抹了把眼泪一头雾水的往外跑,穿过三层院落,来到大门口。
我家大院门前有棵大香椿树,早春时节正在萌芽。正直中午,阳光从稀疏的树枝间洒下,照得人身上心里暖洋洋的。
来人听见我脚步,转过身来。他平整的驼色大衣随着早春的风微微起伏,白色的高领毛衣被枝缝间透下的阳光染成了金黄色。他一手插在大衣兜里,另一手正试图攥住阳光,见到我,他嘴角勾起盈盈浅笑:“过来。”两个字说得随意,仿佛从前便这般叫我。
我想埋怨他昨夜唐突,想问是不是像我妈说得那样是他把我抱回来,又想起他那天弄碎了我的护肤水,还有他晚上就要拘我魂魄,心里乱得很,想怪他,可又觉得如此温和的春景下不该说些煞风景的话,于是迈过门槛,走到他跟前,看着他被阳光染了一丝红晕的脸,略带嗔怒地告诉他:“现在是午饭时间,不宜登门。你来吃饭吗?”
“是。”他抬起我的下巴,“我来尝尝那桌菜,顺便给你挡挡灾。”说罢他勾去我眼角没抹掉的泪,拾起我的手,拉着我走进院门,仿佛早已与我相熟,甚至像进自己家一样理直气壮。我想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幻化成人的模样从正门进我家,若是就为让我不挨骂,飘进我房间搞点动静转移大家注意力也行。可他没给我问的机会,就这样迈进了我的家门。
他攥着我的手,攥得紧实,不论我怎样抽、拉、甩、拽都不能逃脱。在我正发愁被家里人看见这番景象该如何向他们交代时,他却只顾同我嘱咐着那些我眼里其次重要的事:“东边有白事,你今晚留在家里别到处乱走。”“整个村子气场都乱得很,那女孩怨气很大。”
我恍然,难怪刚才二大爷进门我觉得风里的味道不太对,原来是有白事。
说起这味道,还是爷爷走那年,我在守灵时闻到过的异香——
我们村里人办丧事讲究很多,作为家中最小的孙女,我要跪在内围传灯,所谓的“灯”就是在白色瓷盘里倒上一些香油,放上麻绳点燃,由晚辈围绕着棺材传递一圈,最后放置在死者脚下放专门摆灯的条案上。传灯的时候我闻到过这种味道,妈妈说是烧香油味,可我凑近了盘子闻,并没觉得全是这种味。爸爸说是新伐的木头味,我又趴在爷爷的棺木上闻,也不全是这种味。那之后便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只要村里有人离世,不管离我家多远,我都能闻到这股味道。有时候路过不熟悉的村落,我也会有闻到这种味道的时候。只要我闻到这味道,定有白事,不在当天,过两天也会有。奇准无比。
墙外传来大爷那辆破自行车铃响,响了断断续续的几下后,大爷骑车出现在门口:“三丫头?”他很快注意到无常和我牵在一起的手:“带对象回家呀!”
无常礼貌地向我大伯问好,大爷点头回应。
“不是对象。”我极力否认。
大爷并不戳破:“你俩高兴就行。”他说完把车立在一旁,一脸焦急地说:“出事儿了。”
“谁家有白事?”我问
大伯一惊:“你又闻着了?”
“让人不舒服的味道。”我让开路请大伯先走,“今日风大,闻得格外真切。”
大伯凝眉,看了无常一眼,似是有顾虑,但很快顾虑便消失,被一句“算了,左右不是外人”取代。
“东头杨大夫家的小女儿,小名叫莺莺的那个,昨晚上下夜班骑车骑到河里去了,今儿早清捞上来拉到医院去抢救,泡一宿了,哪儿还有的救啊,医院直接开了死亡证明。这刚拉回来,请人装殓呢。”
“莺莺!?”
莺莺是我小时的玩伴,玻璃河惨案她也是目击者。她和我一样大,是春天生日,今年也是本命年,这才刚上了两年班,婚还没有结。
对我而言她虽不是至亲挚友,但好歹我俩也算相识多年,小时候常和她玩,和她睡过一张床、搭过积木、放过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