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柳二郎（2 / 2）

名义上是友情出演，临时客串，实际上当成工作来做，获得酬金。

干的是唱戏的活儿，地位是良民而非伶人。

这方面他倒不惧，小时候因受祖父影响，他便痴迷上京剧，一发不可收拾，是业余中的专业人士。凭着超越时代的见识，不难闯出一点儿名堂。

但是，优伶这行当与后世名利双收惹人艳羡不同，在这世道里位列下九流，最是低贱，与娼妓奴隶别无二致，绝不能以之为业，便是客串也有损声名。

慎重考虑后，柳湘莲想出应对之法：卖剧本，做教习！

伤愈之后，他先写了京剧经典《霸王别姬》，这可是梅大师享誉世界的作品。然后将他常去串戏的枕云班掌班顾如意请到家中，把戏本让他看了，并当场唱了几段，舞剑一回。

顾如意乃是行业翘楚，岂会不识货？与现今流行的昆曲相比，这新戏用语可谓大俗，没有那么文绉绉的，但绝对有大火的潜力！毕竟这世上俗人最多。

许多关于唱腔表演等方面的见解更是令人耳目一新，很能迎合老饕们的挑剔口味。

作为生意人，未见收获，顾如意也不会贸然许诺重金，毕竟排演新戏投入不小。荣国府为了准备元春省亲，光是组建十二个小丫头的小戏班就花了三万两。即便枕云班不需如此耗费，也要添置一些行头，调配人手，都是成本。

柳湘莲眼光长远，当前只想打出名气，有了名气什么都好说。

两人一拍即合，略经交涉，顾如意以十两银子买下剧本。另聘请柳湘莲作为教习，指导此戏排演。若他登台演出，则酬金另算。

双方筹谋一番，将虞姬与项羽饮酒作别至剑舞结束后拔剑自刎这段作为一出折子戏，精心选了个武生和一个唱小旦的，分别扮演项羽和虞姬，来柳宅演练。

这唱小旦之人名叫蒋玉菡，年仅十五岁，生的眉清目秀妩媚温柔，刚进戏班没多久，已经显露不俗的天赋。

柳湘莲也略知此人，按照本来的轨迹，他将来会得到忠顺王宠爱，但进府后却私自逃走，与贾宝玉一见如故互赠礼物。不料却遭贾宝玉出卖，泄露了他的藏身地址，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蒋玉菡扮虞姬有模有样，但娇媚有余英气不足，虞姬可是随着项羽常年征战的！他于舞剑一道更有所欠缺，需好生调教。

至于其他准备事项，自是顾如意负责安排，柳湘莲略作指导便可。

前后准备了半个月左右时间，折子戏初成，选了城南周家作首场试演。

成功便罢，倘若失手，这周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不致毁了枕云班的口碑。

为将此戏一炮打响，柳湘莲决定亲自登台。

演出效果不出所料，虞姬头顶造型独特的如意冠，身着紧身鱼鳞甲，披着黄色大氅，再加上闭月羞花之容，光是扮相已经令人心旌摇曳，怦然欲动。

待到虞姬为霸王剑舞时，轻摇漫舞身姿妖娆，双剑齐飞恍若游龙，风流绝世，直似天仙下凡，神妃临尘。

在座的老少爷们儿全都看的酥了麻了，俱是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堂中妇人也不遑多让，拍手赞叹，喜得无可无不可。

等到虞姬舞毕，趁项羽不备拔剑自刎，该出戏已演完。

众人仍沉醉戏中如梦未醒，数息后方才回过神儿来，掌声轰然响起，宛若雷鸣，经久不绝。

周府的亲朋故旧回去后便到处炫耀，高谈阔论之际往往不自觉中又夸张数倍，以博人眼球，显己能耐。以致《霸王别姬》一炮而红，口碑迅速发酵，邀约不断。

枕云班自是来者不拒，每场演出俱是观者如云，场场爆满，酬金一升再升。

然而虞姬却已换人，柳湘莲不再登台，成为传说。如今只过了不足一个月，竟使得柳湘莲名声赫赫，俨然超过了当红名伶。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前来柳宅的访客渐渐多了起来，请登台的，求切磋的，想踢场子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烦不胜烦。

见此情形，柳湘莲有些麻瓜，这与他最初设想的隐身戏后可谓是背道而驰！只能一概婉拒，推脱要备考武举。

这段日子，除了指点排戏，其余时间，或是演练武艺，或是阅读武举的必考科目武经七书，或是不求甚解的读四书五经、本朝史料、邸报抄本，过得十分充实。

柳三见自家二郎病愈后性情大变，竟像是换了个人，不惊反喜。

以为他经历生死后勘破迷障知道上进了，特意去给老爷太太的神位上了香，自言自语了半个时辰报告喜讯。

总得来说，生活尚算圆满，接下来便是写更多剧本，继续增加收入。

柳湘莲正肆意想着如何发财，忽然听到哐哐的拍门声，响亮而急促。

不巧柳三出去采购吃食了，他只得稍作收拾，亲自过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