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份(2 / 2)
何况生活不易,谢陈早慧,东家躲西家猫,谁的手艺都悄咪咪的学一点,学不到精髓也没关系,他自己瞎摸索,也不说多亮眼,到底不会很差劲。
这个年代的村民,胸无点墨、面朝黄土背朝天,好不到施以援手坏不到落井下石,知道谢陈的情况,加上他又是暗地里,学到手艺了,有时候在山上打着了野味也会在村民家留下一份,大家就更不好说他什么了。
可以说曲悠槿的人生属于下层人民的懵懂飘零,谢陈的人生就是野生玩家的冒险成长。
按理说,这样的谢陈不该会刚刚年纪到了就娶妻的,奈何看着他长大的老爷子到底没法再坚持了。
病危前最后拼着一口气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成个家有个伴儿,这样就不会在没了老人家之后,一个人在这世上有多可怜就多可怜。
但父母俱全的家庭又如何舍得女儿嫁与他这样一个孤苦伶仃,前途未卜的人,再是那重儿轻女的也干不出这叫人戳断脊梁骨的事情。
这件事又急,一天定不下来,老爷子就一天看着萎靡一天。谢陈也没得功夫时间去与人转圜,干脆去了个好评还算尚可的伢子那,买了个媳妇。
老爷子好满足,也知道自家孙子什么情况,买的媳妇和孙子年纪也相近,看着模样也是乖巧居家的,更加没什么不满意的。
这样两个人拼拼凑凑组的家庭,圆房还是老爷子那几天回光返照厚着脸皮托人买了助兴药,加在新人的交杯酒里,才成就了一夜荒唐。
事后俩人面面相觑,只有面红耳赤。
老爷子功成身退,没再继续苦撑,乐呵了半个月,带着满足的笑颜到底走了。
老爷子一走,谢陈他爹假模假样哭完老爷子的丧,第二天就叫后娘哄骗着将谢陈给单分了出去,生怕谢陈赖上他们一家,打扰人家的幸福小家庭。
这模样,谢陈倒也不在意,毕竟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也没什么感情,什么都没分给他也无所谓,他自己有手有脚,也不觉得自己没法养活自己和曲悠槿两个。
家里少了个人,让整体氛围消沉了几天,几天后,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得不让人神采奕奕起来。
谢陈杂七杂八的手艺里,捕猎加上身手好,让他当机立断选择上山寻找财富的方法。
曲悠槿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天天将不怎么富裕的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加上她这么多年辗转,一手绣活虽然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余。
现在也不是从前那种居无定所的日子了,她没事时,就绣些手帕小玩意,由谢陈卖猎物时带去卖掉,为家用添砖加瓦。
这样两个没什么感情的人住在一起,点头之交,但大家都相信来日方长,说不定会日久生情,加上对对方多少都有些惺惺相惜。
俩人手脚勤快,未来的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
一波三折说的或许就是他们。
上天似乎就喜欢雪上加霜,平静的日子过了半月有余。
这动荡的世道又掀起波澜。
朝廷的征兵强势又迅速,单独的小家里,谢陈必须随伍上前线。
他走的那一天,曲悠槿送他送到人群里,不大会表达的她,只能红着眼眶,拉着他的衣摆无言。
再没有感情,这个时候,谢陈也是愧疚歉意满满,这个女子,十六岁嫁与他,不足两月,他便离家行军,虽非他本意,但到底歉疚之情无法磨灭。
“你放心,我会活着回来。”
再多的保证也不如活着回来给她一个依靠来的让人安心。
他走后,曲悠槿一个人生活,村里没什么需要用到雇佣的人家,她便多接些绣活,充军时官府给的三两银子,谢陈全部都留给了她,只带了这段时间赚得的百十个铜钱离开。
曲悠槿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生活需求不大,居然也能慢慢攒点钱下来。
不多,但也让人有了希望。
谢陈走后的第一个月,曲悠槿上街采买时,遇到了个瞎眼大夫,她不过是在那大夫旁边停下歇歇脚,那大夫便语出惊人,说她孕有三月。
曲悠槿惶恐震惊下,花了五文钱叫瞎眼大夫摸了脉,大夫信誓旦旦,她还是不敢相信,又去了医馆,最后抱着一背篓的养胎安神药呆呆地出来。
恍然到家,又是哭又是笑,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叹生命的神奇。
她肚腹里居然多了个小娃娃。
奶白奶白,藕节样的手臂和腿脚,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哭起来小嘴巴一噘一噘的,别提多暖心了。
初为人母的喜悦在想起谢陈后消减了些许,不过到底还是开心的,想起到时候谢陈回来了,一个胖娃娃扑到他怀里,嘴里直嚷嚷爹爹,他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人开心的时候,精神状态整个就不一样,曲悠槿再做起绣活,手里的绣花针都是温柔的。
她开始更加好好照顾自己,努力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面对小娃娃。
直到三个月后,行伍的士兵返乡探亲,世道艰难,家庭永远是坚持的动力,一年每隔四个月有三天时间可探一次亲,这一次,有不少人没回来。
那几天,村里一片消沉,风里都是哭声,夜里家家户户关紧门窗,屋外的树叶“沙沙”,像是无法归家的人在诉说着思念。
随着官府挨家挨户发放抚恤金,这气氛更加沉重。
跟着几户一样失去了孩子夫君的人家,曲悠槿打着精神给谢陈置办了衣冠冢,看着木牌上的名字,想到这里是一条年纪轻轻的生命,感受着腹中孩儿的轻微反应,又是悲从中来。
她大病了一场。
治病时,大把大把的银钱投进去,那些药像是白水一般,灌下去也不见好转,谢陈留得她攒的和抚恤金,通通化为一个脆弱的数字。
加上一个人在这乱世,时不时想起从前想起谢陈,不知道未来的方向,想着想着就不在正道,竟然生出生无可恋、活着没有意义的念头。
这想法像是着了魔,一旦升起便挥之不去,曲悠槿到底还是没坚持住,有些愧疚又有些期待,愧疚于孩子没能亲眼见见这个世界,又期待于地下可以一家团聚。
断了几天的药,也无心其他,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晚上,没有痛苦,悄悄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零九六”面色有些苍白,回忆让她身体的疲惫感越来越加重,但到底比睁眼瞎好多了。
身体确实很沉重,因为长时间的没有进食和水分,加上怀孕七个月身体上的沉重,还有“零九六”之前殊死一搏耗尽力量后精神上的疲惫,让她累的直大口呼吸。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些,“零九六”想起之前,这身体是生病了的,赶紧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查看身体。
这其实也是她醒来还能坚持这么久的原因,她的力量还在,甚至还因为周围的植物,在自行缓慢的吸收运转,一直在缓慢的给她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