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欲乘风归去(2 / 2)
周围眼尖的纷纷过去见礼,有人赶紧从船舱里搬来两张大椅子。
一头鹤发的贾老太公李星烛竟是见过,那日三清殿前,这老人家算是跪在百官最前面的几个,金杖落地之时,可是被自己吓得直哆嗦。
刚才说有法子的则是魏公,此人一头花白头发,正搀扶着贾老太公落座。
“他要真是李白,能写出那《把酒问月》必是有真才学,要不你就借着那《把酒问月》的意境,此刻再赋诗一首如何?”
周围一众学生纷纷说好,便是几个官家子也不便吭声了。
那魏公继续道:“好诗本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便是我那书斋,想要找出两首意境相同的也不容易,应是能考校他的才学了吧?”
这二老一个是前殿前太傅,一个是御笔钦点大文豪,他们都过来开口了,谁敢说个不字。
于是甲板上一干人等,纷纷看向了李星烛这位大唐来的诗人。
“既然诗已经写过了,那我便再来首词吧。”李星烛一声慨叹。
“老朽这里诗词不分家,你且随意。”
嘿!终于入套了。
李星烛敢自认李白,当然一开始就有了盘算。
只见他大步走到诗板前,从架上提起长毫,思虑再三后,却又转身看向两位太公。
“我若真是李白,二位当是如何?”
这倒是把二老问住了,尤其是魏公,他心里虽有些期许,但大面上也认为这小子是胡诌。
可惜了这首《把酒问月》,刚入他手中时还真以为是汴月国文运中兴之兆,舍了船舱里那草包皇帝就出来瞧瞧,没想到却遇上这出戏。
“你想如何?”魏公反问道。
“我周游而来,自游学而去,不沾你汴月国一分因果。”
“但以我今日所见,有客携诗自远方来,学子官家却联袂排外,不与我论诗歌长短,只知道猜我身份,判诗归属,全是为了争名声,夺彩头!”
“你这文坛,真如死水一般!”
李星烛此话一出,周围一众学子顿时不服气了,若非碍于二老在一边看着,早就有人撸起袖子上去揍他。
二老同样是面色难看,但却都是不发一言,这小子口气不小,且先看看他才学再说。
李星烛转身面相诗板,嘴角一阵浅笑,他一番话本就是在乱扣帽子,只是一下嘴炮过了头,才把话说重了些。
管他呢。
李星烛上辈子可不好诗词,甚至刚才那首《把酒问月》他都是第一次读完全诗。
这一读啊,第一感觉就是像《水调歌头》!
就苏东坡写的那首,号称是咏月词巅峰,还被那些歌星翻唱过。
恰好这词儿他唱得全,李星烛就生了玩兴,想着拿他来作妖。
这才有了我是李白这一出。
且给我等着,还不信这东坡词盖不住你这犄角旮旯。
收起思绪。
平心,静气,凝神。
银毫落下,笔调舒缓而有力。
李星烛像是回到了小时后,耳边响起了老式的收音机,里面是邓丽君在婉转地哼唱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仅仅是这第一句,那魏老便心头一震,低声向着贾老太公道:“这小子好生傲气,我要他意境相同,他真就锋芒毕露,直刺这《把酒问月》而来!”
贾老太公抚着胡须点了点头,“论意境,竟也丝毫不落下乘,这小子,必是那李白不假了!”
李星烛自然想不到,这才第一句就攻下一城,他此刻心思全在那小调里,神意之中,竟跟着那邓丽君哼唱了起来。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心随意走。
李星烛想起了终南山那间破道观。
往事竟汩汩涌上心头。
自己二十出头随着老道士入了世,谁知老道士一场大病走得早,后来就再没回过那深山老林子。
小时候,他听师叔说自己是被老道士捡来的,但老道士不认,非要嘴硬说自己是他真金白银买来的,以后要传承他的衣钵,娇贵得很。
那破道观一年也没有多少人来,但靠山吃山日子也过得走。
自己五岁的时候,因为有过山的公路修过去,道观终于通了电,老道士不知从哪抱了台废旧的收音机回来,还有三盒旧磁带。
很长一段时间里,那都是山上唯一的电器,那三盒磁带里,就有一盒《邓丽君》。
李星烛其实不喜欢那种黏黏腻腻的声音,但偏偏老道士喜欢,听得最多的,就是这首《明月几时有》。
李星烛好几次问老道士为什么翻来覆去放这首,终于有一回,老道士随口回了句,想家了。
是啊,李星烛也想家了。
天上宫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还记得道观前的院坝里,老道士常常坐在个小板凳上,削出一大堆竹篾子,编出背篓,簸箕,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师叔就在一边菜园子里骂骂咧咧,总是嚷嚷着要下山还俗,却一年一年过了下去。
自己嘛,就窝在大殿里翻书,老道士很少让他干杂活,每次出山回来,拿得最多的就是收来的旧书。
真想回去看看啊。
一番杂念,说来漫长,却不过神思回转之间。
李星烛侵染在愁绪里,顿觉此间甚是无趣。
既然失了玩兴,何须再与这些人在此争那长短?
往事不可追,何不就好好做一回仙人。
拂去心头阴霾,李星烛笔间再走,随后大笔一甩,竟真的就浮空而起,向着天上飞举起来!
这一下,满堂皆惊!
“是仙人啊!”
“这这这!”
只见那青袍书生身焕神光,两袖翻飞,真如一顶风筝飘飘然升向那长空之中。
再看那诗板上,六个大字让人心驰神往,似也要飞天而去。
“我欲乘风归去!”
也正是此刻,远在国师府内,那掌梅图中的梅花剧烈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