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引魂(2 / 2)
五座坟其中的四座已经年久失修了,只在这片富有生机的大地上留下了几个小土包。那石碑都沾染了岁月的痕迹,名字早已如逝者们一样朽迹斑斑,不知这埋葬的是些叫什么名字的什么人。
第五座是个无名碑,岁月并没来得及为它留下什么痕迹。
叶休文怀着崇敬与感激之心,注视缅怀着这群死在不知岁月前的倔强者。
但是这种缅怀总是转瞬即逝的,自己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晓。
他有更紧要的想法想要尝试,为这群逝者引魂,如小青所说的,采撷两生花。
叶休文现在并不知道这事的原理和运作方式是什么情况的,他所做的事就仿佛是本能、潜意识在操作、引导。
神魂在吟诵逝者的安魂曲,不似强取豪夺,而是要保留珍藏这些理想者们留在世上的最宝贵的东西。他们的岁月,他们的记忆与精神。当孟尝也逝去了,属于他们的抗争的故事与历史便会被掩埋在时间长河里再无人知晓了。
叶休文在坟前静静立着,听着风的声音,它们带走了岁月的悲歌。他站在坟前仿佛跨越时空听到了这些一捧黄土之下的年轻人们在同他问好,他们彼此鼓励着前行,或许他们还不认识,还不知道他们未来会是何等模样。
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触与感悟,叶休文一时间竟流下了泪来。
这一站站了很久,叶休文已忘却了时间。太阳自顾自变动着轨迹。
那种神魂深处的悸动结束,叶休文也知道他与这群人到了道别的时候了。
回到木屋里,孟尝仍坐在木屋的墙边,看着一成不变的木板。
“师尊。”叶休文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结束了?”孟尝说,全然不在乎这一趟祭拜花了多久的时间。
“嗯。”
“希望你能争点气,我就这点念想了。”孟尝笑着,笑容变得模糊,再反应过来时,叶休文已经出现了北牧平原与无尽源岭的交界处。回头望去,无尽源岭依旧是来时的模样。平静,高傲,并属于自然自己。
“青春真好。”送走叶休文后,小木屋一时间显露出它的本来面目,早已被岁月腐败倾塌成一片黑灰,孟尝也走到了坟前。
“你怎么想?”又一个孟尝坐在树木枝干上背向他同他说话,正远眺冥灵神之骨所在方向,在那庞然大物胸口之上有因果在酝酿。
“与别人说话的感觉真特别。外面世界若真如他所说,西风殿死在过去也罢。”孟尝说,说着往后躺倒在这个属于他的坟墓上,与枝干上的人一同化作了灵气碎片。
……
在采撷引渡了那些逝者的魂灵之后,叶休文只觉得自己的神智越发清晰,来自神魂的清晰,他不再仅仅只是叶休文。
找准了方向后叶休文迈开腿在林边奔跑,自由自在,没有了心理负担与对身体的担忧,也没了不知道何时会消失的灵力与恐慌,不再失望于孱弱朽败的身体。明日的朝阳将会照常升起,他的生活也将改变。
而现在,他要去找回自己带来的那匹异马。
一路奔跑,他也因为《岁典》的缘故在不断思考着。
每个人的出现都有其意义,不论彼时是富可敌国手握权柄执掌诸天,亦或是沿街乞讨一无所有,人们自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不管这独特是对其他人还是对自己。这些人的经历或许不同,意见可以相左,地位天差地别,但是他们所经历的时间是一样的。
时间从不偏袒任何人,也不宽恕。他们生前记得自己所行之事,有些特质或许被束之高阁:碌碌无为,道貌岸然,阴谋算计,杀人如麻……时间则在他们死后代为保管,清清楚楚一点不落。每个人都像是一本记载了成百上千年琐碎的书籍,等待人们去翻阅,那些激越非常的故事就发生在每一个平常日子的夹层之中。
然而文字不足以描述出人们的生活画卷的百分之一,现实情况是他们采撷生长在时间长河路旁的盛开花朵,有的或携生前物为肥料,种在《岁典》之中。于是这些有缘的往昔过客的一生不仅仅被时间铭记,也将被放置在《岁典》里那些不见边际的书架之上,那些陌生面庞各自沉眠着,等待着有一天他们的故事被翻阅。
他们从死者身上摘取记忆之花,只要时间和死者记住了。
这便是《岁典》的意义。
“这是年轻人的无病呻吟吗?”叶休文突然想到,一时间觉得自己毁了气氛。“管他呢!”
“太好了!终于能说话哩!”小青满怀喜悦之情的话语又冒了出来,适合感慨的思维环境彻底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