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间此夜(1 / 2)
是夜,天晴雨未至,突兀的雷霆击碎了半面黑暗,一道身影在天地闪烁间于荒芜大地上闪转腾挪,其速迅疾,好似躲避着闪电光影,却见得那身影轻跃起,一脚踏在空中,随后好似有了助力,猛地扭身向另一边。
几步之后那身影又转换身形,抬手起势对空击打,一套拳法落下,那身影方才在地上站定,长出一口气。
“这里的活动范围到底太小了,踏月逐星步我虽然能上手,但在这空间下绝无精通可能。”这身影自是叶休文。
眼下从那日被传送回此处之后,已过了二十四日。
至于那近乎西风诀的功法,于他而言那一开始的不解不甘乃至愤愤到而今也多少换做了无奈和接受,没曾想过那创造《荒神御道诀》的绝代女子是昔日西风殿高筑楼阁的奠基者,自己又机缘巧合得到过西风殿的功法。
或许自己真的与西风殿有缘分?叶休文曾不自主想过。
在那场诸天试炼中,荒神御道诀选中自己,是因为自己通过了试炼,还是说因为自己学成过西风诀?可若是凭本事,为什么又只有她选中了自己,并直言自己有几分奇特?
其中种种,对于自己自信出现的不自信,令他又联想到那一日的轩辕敬圣,这些想法对心态的逐步腐蚀可能才是近日来对叶休文影响最大的东西。
“现在四脉已可运行周天,眼下也将近灵动二境。从零开始二十四日有此成效在煌玉已是惊闻,再留在这也没多少意义,等明日天明,便离开吧。”他打定心思,“没想到回天水宫的一次机会用不上了。”
“眼下功法我已是入门,但这功法虽说困难,却也未到难以修习的程度,为何会告诫我古法难练。所谓古法,就是单纯指古代那些大能们留下来的功法吗?”叶休文随意坐在地上,而今练成,自开始修炼功法后难得有发散思维的时间,“是我练过的缘故?”
“修习下来虽然二者名字不同,但前四脉几乎一致。”叶休文回忆起他那神隐于无边山岭之间的便宜老师,“依他之口,他传给我的三部西风诀都并不重要,也未曾限制过我将之流传。是那老头在我面前装阔绰,还是已经对西风殿的功法被传授出去不在意了?又或者说他希冀这功法被我传出去?”
“难道想借我之手传功法来报复西风殿?”叶休文想到这心跳都漏了一拍,“要这样那老头可不地道啊。”
但他也忘不掉自己为了这功法,在那诸天之碑前累死累活通过了那么多意义不明的试炼。要是随便就能得到手的东西,不可能那么费劲。
“可那老头当时的表现也不像是会干出这么缺德事的人。”叶休文总觉得不对劲,“总不能是对他而言真不重要吧?不过他也说不记得多少然后随手就摆出来了三个……”
“若是那般这边又为何这般?”两边表现的不同反复拉扯着叶休文思绪,直至将之搅成浆糊,“给我搞不会了。”
就在此时,身后大地忽然被雷霆抽打,鞭笞声响彻天际,随后而来连绵不绝的轰鸣令他猛地往后看,天边尽头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雷霆大幕此刻竟然霹雳作响,令人无法直视的同时,如一张网在荒芜大地上朝他包围过来。
“雷幕动了!”叶休文惊疑,“但辟谷丹三十日之期未过,难道二十四天便是限定的离开时间?”
“既如此,现在就出发吧。”叶休文本便决定天明离开,眼见这般情况选择提前了几个时辰。虽说入夜后可能存在危险,但那雷幕遮天,看似移动缓慢,但因为其大而明显,反而令人拿捏不了自己与雷幕的距离。
眼下十山八海茫茫多的少年都被迫出动,可能遇到的情形大家都一样。
叶休文收起玉牌,遥遥望着另一头的遮天大雾,煌玉城可遇不可求的天生之才于此处遍地皆是,而这些年少天才在这里却只会被留下一千人。
在这太平盛世下的争渡,从一开始也是残酷?
一切感慨最后只是一声轻叹。
“歇市了,小蕊。”最后一声锣响之后,林叔放下翻得古旧的《西楼演传》,脖子扭动间弹出清响,随后朝她说道,“你这些日子都到最后才收摊,是不是太迟了?这个点还在集市的也只有些个黑盔,不常见其他人的。而且黑盔都是些大老粗,你不如早些回去。”
“没事林叔。我不着急回去。”她答道,她听得出林叔话里的意思,也知晓他是担心自己,但她心中有郁结,不愿多说。于是她借机朝那头走来的两个人点头打招呼。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林叔。”那二人停在林叔摊前,走在前头的顾林山听闻林叔发言后打趣道,“《西楼》我有看的。”
随后他瞥了眼林叔的摊子,“来份夹肉饼,不要辣。”
他身旁的李富贵则是轻声笑,“我就不争了,我确实是个大老粗。我今个还是老一样林叔,超级辣。”
“知道啦,你们两小子换班啦?”林叔瞧见两人笑道,动起手给二人准备东西,锅中油声滋滋,他手上不停没抬头便问,“我可是老‘西楼迷’了小山,你既然看过那我且问问你,第一任西楼楼主韦不一决意为最开始的西楼殉葬时,最后说了什么?”
“西楼窥玉宇,不醒荒唐梦。”一旁的小蕊闻言心中当即浮现出答案,《西楼演传》被评为七大奇书之一,她亦看过多遍,渺小西楼和那些不过寻常身份的角色在大世之下的悲欢离合令她痴醉。
她头微垂装作不在乎却也抬眸暗自注释着顾林山,期盼他说出足让自己心喜的答案。
“我记得那段是他透过屋顶的裂缝最后一次瞧见叶城的繁华:‘我又看见了,看见了!高楼烛火甚于日月,他们在高处,在天上,这阴沟的楼塌了,人死了,引不得胄裔低眉’。”顾林山在脑海中收集着记忆,“‘我们从来不是叶城的一部分!’。”
“之后他随自己筑起的高楼一同倾塌坠落,闭眼前苦涩而放肆地嘲笑着自己和兄弟姐妹们一生的理想与追求:‘西楼窥玉宇,不醒荒唐梦!’。”他越念越是兴起,“我觉得于韦不一而言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好诗,好诗。”李富贵无感情地随口附和两句。
“嘿,你小子有本事的!”林叔眼里满是知己的模样,在他看来喜欢西楼的都是好人,“今个这个饼叔送你了。”
“谢谢了。”顾林山对此报以微笑,眼睛飞快瞥了眼自己说完答案后露出微笑的小蕊,一瞬好似瞧见春日桃花。
“但我觉得最后的诗歌在书里看起来是好的。”顾林山继续说道:“如果把那句诗放在现实场景里,便显得违和了,文绉绉的不口语化,会很怪,正常人不会这般说话。”
“韦不一并非一生都是悲剧,在他遇见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后他还有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起码在西楼倾塌前,他的人生是向上的。”小蕊听到这娇声驳斥,“而且你用现在的眼光去看待古人的思绪与浪漫情怀,想法多少带点个人臆断了。”
顾林山自然地脚步轻移朝小蕊靠近了些,笑意盈盈地瞧着她,“文学作品总归人人有不一样的看法嘛,至于浪漫不浪漫的见仁见智。”
小蕊迎着目光与顾林山对上,秋水盈盈的眸子倒映着顾林山的话里话外,“前面念得倒是好,但后面的还是太过主观。”
这句诗是西楼里她最喜欢的几句之一。
“你说得对……”顾林山笑着附和,他本就无意犟嘴。
“好吧。”小蕊柔声道,心中略有不满,顾林山的笑意让她觉得顾林山并没有很在乎她的话。
“太过纠这些反倒是看到了沙子却没看见山岭,西楼想讲的从来不是个人。”林叔一时有些严肃,这俩孩子一个太较真一个又显得太随意,都需要改改。
“知道了。”二人闻言低头说是。
“给我推荐推荐你这最好看的饰物呗。”顾林山自然地站在小蕊的摊前搭话。
“我做的我自然认为都好看,不过都收好了。”她语气颇为自豪,旋即想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你想买?想送给那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