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非古名将无以逾之（2 / 2）

事后武卫军都虞候赵立命令麾下士卒打扫战场，自己则在梁揆的引领下跑到祠堂里庭参签书枢密院事李纲。

所谓庭参即是趋庭参拜，依照本朝礼法，凡是下官谒见直接上宪皆须执庭参之礼，如果谒见对象是宰执大臣，不管是不是直接上宪，文武官员皆须执庭参之礼，此外还规定，文官庭参时长官必须站着受礼，武官庭参时长官可以坐着受礼。

不仅如此，武官庭参时还得一边跪地叩拜一边自宣衔名，就像赵立现在这样，进屋之后先是双膝跪地以头触手，随即冲着大马金刀坐在祠堂正中的李枢密高声呼喝：“卑将徐州武卫军都虞候赵立叩见李枢密！”

地方驻泊禁军的统兵官职衔普遍都不高，充其量也就是诸司正副使级别的中阶武官，赵立刚刚由武卫军指挥使升差为都虞候没多久，至今还只是正八品以下小使臣，按照说这种级别的小武官没资格谒见枢府长贰，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李纲不光迂尊降贵亲自接见，虚礼过后还和赵立促膝长谈起来。

李纲当然不会知道，对面这位脸颊颧骨高耸，明显异于常人的魁梧汉子，竟是在宋史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传奇人物。

历史上的赵立着实不同凡响，早年和岳飞一样以勇敢战士应募从军，宣和年间山东一带盗贼横行，时任武卫军骁骑营兵马使的赵立因弓马娴熟，逢战必身先士卒，再加上作风硬朗丝毫不徇私情，迅速在朝廷组织的多次剿匪平叛中崭露头角，人送绰号彭城铁汉子，草莽游寇背地里都管他叫徐州赵铁城，久而久之，不只是麾下士卒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本名叫什么。

南宋建炎三年八月，金军发动第五次南侵，元帅左监军完颜昌率领数万铁骑围攻楚州，时任楚泗等州镇抚使的赵立独守孤城长达一年零一个月，后被敌军砲石击中头部，不幸以身殉国。

在此期间时任通泰镇抚使的岳飞曾经试图帮他解围，终因自身兵力寡少未能如愿，而当时拥有重兵的刘光世、张俊等人，在朝廷三令五申之下仍然不肯施以援手，致使这位“虽古名将无以逾之”的抗金英雄饮恨而殁。

赵立的死讯传入朝廷，完颜构还算有点良心，不仅为他辍朝两日，还特赠奉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同时谥号忠烈，官其子孙十人身后如此贵显，多少也算告慰英灵了。

现在的赵立名不见经传，虽有徐州赵铁城的诨号，朝堂之上却没人认得他，此刻在宰执大臣李纲眼里，充其量只是忠勇可嘉的低阶小武官而已。

李纲之所以亲切接见他，除了当面褒奖以资鼓励之外，还想借助这位当事人之口，摸清楚应天府究竟截留了哪些勤王兵马。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驼背老汉之前所言非虚，现如今只是古宋河一带便驻屯了好几股从各地云集而来的义军，有薛庆为首的高邮壮丁，有郭仲威为首的淄州弓手，有王善为首的濮州保甲，有杜彦为首的密州役卒，有阎皋为首的潍州土军

再加上张遇为首的衮州军贼，刘忠为首的济州响马，以及赵立统领的徐州武卫军和老将刘位统领的京东第四将禁兵，总兵力既便没有三四万也有两三万，皇帝御驾亲征期间，南京陪都截留如此庞大的地方武装，现任应天府尹兼京东西路安抚使的胡直孺究竟想干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李纲拉着赵立一直从后半夜聊到天亮，等到摸清楚具体情况之后，方才郑重叮嘱赵立道：“赵军头，你亲自去一趟应天府衙，禀报本路帅臣胡直孺，就说朝廷李枢密下榻于仓颉祠内，敦请他午正之前务必赶来相会！”

\t说得客气点是敦请其前来相会，不客气就是立马给老子滚过来，执庭参之礼谒见宰执大臣。

其实不是李纲故意摆谱，盖因目前有一桩急务，必须亲眼看着胡直孺就地把它彻底解决掉。

这桩急务就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数十万流民百姓，至今仍露宿于古宋河北岸一带的荒郊野地里，而驻守在古宋河南岸一带的各路勤王义军，却一直把他们当成驱逐和劫掠的对象一一用流寇对付流民，能够想出来这么损的招，一看就知道当地守臣很有实操经验。

\t李纲面对面叮嘱完赵立，等到赵立领命出去之后，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黄经臣，冷不丁重重地嗤笑了一声。

\t“黄都知因何发笑？”李纲神色一肃，正色问道：“莫非李某方才所言有不妥之处？”

\t黄经臣之前因插手军务被李纲训斥，至今仍耿耿于怀，是以语带嘲讽道：“咱家岂敢置喙李枢密的军国大事？”

\t李纲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得罪了这位巨珰大阉，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正皱着眉头兀自犯难，却见坐在黄经臣旁边的梁揆，忽然起身说道：“李枢密大概还不知道吧？现如今主政应天府的当地帅臣，不是京东西路安抚使胡直孺。”

\t李纲诧异道：“那会是谁？”

梁揆似笑非笑道：“江淮京东诸路制置转运使一一翁彦国。”

\t翁彦国？

\t李纲先是愕然一怔，旋即冲着门外大喝一声道：“来人啊，快把赵军头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