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最后一面(1 / 2)
漆黑的夜如同裹了层厚重的黑布,月没了踪影,也不见半颗星,让人透不过气来,整个京城似乎都笼罩在这片阴沉沉的死寂中。
天牢那扇又旧又沉的大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斗篷,疤脸的人进了去,张牢头见了御牌,收够了银子,依然喋喋不休的千叮万嘱。
黑斗篷好脾气的都一一应了,张牢头眼见快到了,便收了声,开了牢门,待黑斗篷进去,锁了门,又远远退开。
明日行刑,洛醇以为不会有人来看自己,他歪坐在那儿,好奇地看着这垂头隐在黑暗的人,猜测是来灭口的,还是来救人的。
那人沉默着,抬起头来,却是他魂牵梦萦的面容,扮了男装,脸上死寂一般的平静。
洛醇一下子站起来,快步过去,低声道:“霜霜,你怎么来了?这是死牢,你怎么能进来的?”
这里环境设施还不错,这小王爷看起来待着挺舒服的,玉小霜把准备好的食盒放在小几上,道:“吃吧。”
轻轻的两个字,有些沙哑,洛醇一把握住她还未收回的手,将她拥入怀中,脸颊挨着她的发丝,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若有若无的香气一点一点的钻入他的鼻中。
玉小霜也慢慢伸出手来,搂住洛醇,紧紧地贴着他温热的身躯。
这两天已经发冷发硬的心,渐渐复苏,已经干涸的眼,慢慢发红,渐渐湿润,眼泪吧啦吧啦直掉,却倔强的抹去。
好一会,洛醇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轻柔地帮她拭了泪,自嘲一笑:“说好回京后我去找你,结果却是你来找我。”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玉小霜又是怒火中烧,她一掌推开洛醇,低吼道:“你还敢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替阎先生顶罪,你活腻了没关系,死之前能不能别招惹我?”
洛醇错愕地看着她,顿了顿才道:“……你不信?”
玉小霜微微扬着下巴,睥睨着他:“是,我不相信,即便我查出的所有结果,都证明你就是阎先生,我依然不相信!可我没办法了,我……”
说着,玉小霜又开始落泪:“……我救不了你……我也……不能救你……我什么都做不了……”
一滴滴的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砸在洛醇的心上,他以为她信了,失望了,离开了,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却没想到她如此信任自己,不惜一切也要为自己翻案,短短几日,她的面颊消瘦至此,是担心焦急,日夜煎熬的吗?亦是为自己连日奔波,来回操劳……
洛醇再次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轻声呢喃着:“够了,已经够了,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了,不必再为我做什么了……你能信任我,我很高兴,能遇到你,是我的此生最大的幸事……”
看到玉小霜痛苦的样子,洛醇真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为了此事,他谋划已久,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却独独算漏了自己的心。
他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她,会爱上这样的她,她为了自己拼尽全力,最后不得不绝望,自己才是真正的什么都做不了……
半晌,洛醇才转移话题道:“我都饿了,让我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
洛醇拉过玉小霜坐下,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美食一一拿出,龙井虾仁,烩肉三鲜,萝卜炖牛肉,翠竹报春,扬州炒饭,每样分量都不多,却精致得很。
洛醇笑了笑,端起炒饭,就着菜开始吃起来,玉小霜便坐在他旁边,呆呆地看他大快朵颐,回答他一些关于菜品的小问题。
玉小霜没有问他到底是不是阎先生,因为事实已经板上钉钉,洛醇也没有问她的真实身份,因为已经没了必要。
二人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好似这里不是监牢,而是粹珍斋的地下密室,二人还是和之前一样,一起讨论琐事,简单而温馨。
所有的食物都被全部吃完,玉小霜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洛醇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只布包,又从布包中取出一只玉镯来,玉镯通体剔透莹润,莹白的底色,墨绿的纹路,那纹路倒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一圈圈地翻滚着。
玉镯有一段由赤金包裹着,花丝的工艺,勾勒出两只纠缠在一起的花灯,其下还坠了个赤金牌,是个镂空的霜字。
玉小霜捧着玉镯,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洛醇将她的手拉过来,把玉镯戴在了她的手腕,尺寸正好,温润无瑕。
洛醇打量了一会,满意道:“玉镯是托景三爷替我打磨的,上好的玉品,这花丝的花灯,是放了河灯之后,请景三爷替我连夜赶出来的。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便看着它,以后,你戴着它,多想想我。”
玉小霜的泪又差点决堤,她狠狠地逼回去,忍了忍,还是问道:“那日放河灯,你是故意让沈小姐看到,也是故意那样折的,就是为了让我发现折痕的秘密?”
洛醇神色复杂,却点头应是。
玉小霜的声音有些凄厉:“为什么?”
洛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我想要你查出真相,上达天听。”
玉小霜的面色有些冷:“真相,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洛醇怅然道:“或许吧。”
话到此处,便尽了……
玉小霜将食盒收拾妥当,缓缓起身,再开口,声音有些变了调:“我……走了……”
洛醇的手握紧,低低地嗯了一声……
玉小霜猛然回头,厉声道:“你让我救你啊,你说啊,你为什么不开口让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