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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烟波之故土难离(2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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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江看着阿云忽然感伤的双眸,问。

我想吃馄饨了。阿云说。

车子吱的一声刹住,然后快速地朝后倒去。

哟!小朋友想吃个馄饨都想哭了!江紧盯着两个倒视镜,边倒车边调侃道。

讨厌!阿云扭过身,双手一把抱住了江的脖子,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想你想的!

我不就在你身边嘛!哎!小朋友,在倒车诶!看不见倒视镜了,危险!危险!江紧紧盯着两边的倒视镜,嘴里叫着,可右手却紧紧的抱着阿云温热的后背。

其实,阿云的心,江又何尝不懂?

车子在一个馄饨担前停了下来。江降下右边的车窗:老板,麻烦馄饨来两碗。香菜不要,其他都要,谢谢。

阿云不吃香菜。

好嘞!馄饨摊主是一个满脸风霜的老人。他朝车里望了一眼,欢快地应道:馄饨两碗,香菜不要,马上好!

阿云松开江的脖子,用双手捧着江的脸,泪眼婆娑地边抽泣着,边看着江,说:干嘛要点两碗啊?你刚才不是说你不饿的吗?

江抽了一张纸巾,边给阿云擦眼泪,边笑道:你吃得香喷喷的,我要是不陪着你吃,在旁边就这样流着哈喇子看着你,你说你还有胃口吃吗?

江边说着,边向右侧侧起脑袋,故意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恶心模样。

阿云爆笑起来。她娇嗔地推开江:讨厌!

哎,老板,馄饨不要装在塑料袋里啊。碗用开水烫一下,就直接用碗吃!江喊道。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早餐店点心店,都流行起了在碗上套一个白色的塑料袋,然后把点心什么的,管它冷的热的还是烫的,直接倒进去给客人吃。客人吃好了,把碗里的塑料袋一扔,碗都不用洗,再套一个塑料袋,就给下一个客人使用。江觉得这样子既不卫生也好恶心,还不环保。江有时候想想这个事情,觉得简直有点不敢想象,若干年后,大家要不要睡在这些垃圾袋上面。

好嘞。馄饨摊主欢快地应道。

阿云深情款款地看江张罗着。

片刻之间,老板一手端着一碗馄饨站在车窗外:老板,馄饨好啰!

我要站在路边吃。阿云说。

江熄火,按下双跳灯。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路边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一人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稀里哗啦地大快朵颐。

江吃得很快,一碗很快见底了。

阿云笑了,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夹了几个给江。

嗯?你不是饿了吗?干嘛夹给我。我不饿诶!江端着快要见底了的碗,汗水淋漓地看着阿云,奇怪的问道。

阿云看看江的碗,又往他的碗里夹了两个馄饨,笑嗔:不饿还吃得这么快!

老板烧的馄饨好好吃!江边风卷残云地吃着,边冲阿云顽皮地笑着:嘿嘿,你是漂亮女生,少吃点也好!少吃点也好!

阿云拿纸巾轻轻擦去江满脑袋的汗水:坏蛋!

嘿嘿。江冲阿云憨笑着,夹起一个馄饨,送到阿云的嘴边。

阿云正待张口。

先生,买束花送给你女朋友吧。阿云听见身后有人轻轻说道。

阿云回过头:哎!小平?

青云姐,是你呀!一个初中生模样瘦瘦小小的小男生,抱着满满一怀抱的鲜花。

你怎么在这里卖花呀?阿云问。

嗨,还不是小李子吗?我们今天轮休的几个,都被他喊道这里来给他卖花了。薇薇的姐姐不是在拉斯吗?薇薇姐姐又有好多朋友在花园和酒吧街,所以,她姐姐也拉了好多箱去帮忙卖了。小平嘴里气恼地说着,但表情却没有丝毫的不快:哎,青云姐,小李子不是说,是帮你卖花吗?

哦!?!是!是帮姐姐卖花。哎,姐姐请你们吃馄饨好不好?

不要了,青云姐。到现在了才卖了2朵花呢。还是赶紧卖花吧!小平稚气的脸上,满是焦急。

那其他的几个人呢?他们卖得怎样?阿云问。

小平朝身后的方向指了指:刚才在那边有碰到欣欣姐,好像都差不多吧,感觉现在的男生都越来越抠了。

欣欣也来卖花了?!她不是请着病假的吗?阿云朝小平指着的方向望过去。

小李子本来也没有叫她的,是她自己听说是帮你卖花非要跟着来的。哎,青云姐,我不跟你说了,那边饭店里出来了一大帮人,我要过去卖花了。小平有点腼腆地冲江摇摇手:再见!

江微笑着,也冲他摇摇手。

等下,小平。阿云叫住他。

嗯?小平回过头:怎么了?青云姐。

阿云把手里的碗,还给馄饨摊。然后,从小平的怀里,分出一大把鲜艳的玫瑰花:分一些给我们,我们等下去江滨路卖。

哦,好吧!

老板,你车里的电话响啰。馄饨摊的老板苍老而欢快的声音。

江赶紧跑过去拿电话。

喂,华。江接起了电话。

嗯,我和云在隔岸路吃馄饨。什么?江最后的两个字明显地提高了声调。他的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阿云清楚地看见,他的眉头使劲的皱了一下。

怎么了?阿云抱着花,快步走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也小心点。嗯!我知道,知道。嗯,放心吧。好,那先这样。江挂了电话。

怎么了?阿云看着江。

没事。江接过阿云手里的花,放在车子的后排座位上。然后一只手环着阿云的肩膀,一只手拉开车门:我们上车。

车子启动,车门自动落锁。然后在隔岸路逼窄的巷子里,掉了一个头。

干嘛掉头?我们不是要去海城的吗?阿云疑惑的看着江,问。

我们先去江滨路转转,顺便把花给卖咯。江微笑着。

那你也要帮我卖哦!阿云说。

没问题,我们一人一半。谁最后卖完谁就要接受惩罚。江很爽快的答应道。

罚什么?

罚什么由赢了的人决定。

那赢了的人,罚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啊!

哦!?!到时候可不准耍赖哦!

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两个人逗着嘴皮子。

哎,那个就是欣欣!阿云忽然指着车的左边,轻轻喊道。

车子一掠而过。

江从倒视镜里回望,瓯府海鲜灯火明亮的大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翠绿长裙的女生。她怀里抱着一大束的鲜花,站在那里,等着从大排档里酒足饭饱出来的零星客人。

车重新转入老街,沿着老街再笔直往前两公里,就是江滨路了。

在江滨路右拐,就是酒吧一条街。这个小城最大最豪华的酒吧会所,全都聚集在这里。

亲爱的,刚才华跟你说什么啦?你怎么就突然不去海城了呢?阿云看着江,问。

哦,晚上中毒的那几个客人的家属,带了一些人来海城讨说法。江一边开车,一边答道,轻描淡写的。

阿云想了想:他们应该是来找我要说法的吧?

不管他们是找你还是找东哥,这都不重要。现在是法治社会,有问题,都应该找警察。我们今晚就暂避风头,一切等明天再说。好不好?

嗯,听你的!反正我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阿云耸耸肩膀。

酒吧附近都没有车位了。车子在离酒吧较远的车位停了下来。

你确定要陪我去卖花吗?阿云解开安全带,挑衅地看着江。

确定呀!江横眉竖目地回应着阿云的挑衅:hynot?

下车。

江抱着花,锁上车门。

走啊!阿云走到江的身边,含着笑,继续挑衅地看着江。

走啊!江豪气干云地应道。然后故意地忽然腿一软,就单膝跪在了阿云的面前。他左手抱着花束,右手抓住阿云的左手,颤抖着声音,哭腔哭调的:大哥啊,我想了又想,你老要不还是饶了我吧!卖花的干活,我想想都干不了啊!

说完,用右手食指掐着自己的人中,假装要晕倒过去的样子。

阿云笑得花枝乱颤,然后赶紧伸手去拉江:小样!赶紧起来啦!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那你同意了?

不同意!

那我就不起来!

那你认输?

不,我要外交豁免!不要认输!江耍赖也耍得理直气壮的。

不行!你是战败国!所以没有外交豁免权!阿云也顽皮得一本正经的。

商量商量?

没的商量!

磋商磋商?

没得磋商!

确定?

确定!

江站起来,咬牙切齿的:不就是开不了那个口嘛!被你欺负成这样!

江想了想,打开车门,从副座前面的小储物箱里拿出一枝马克笔,然后脱下身上的白衬衫。

我说亲爱的,你卖花还要脱衣服干啥呀?阿云强忍着笑,问。

卖身!江故作没好气地答道。

哈哈哈,好诶好诶!有好日子过咯!阿云大笑起来,她从后面一把抱着江的腰,调皮地从江的身后探出小脑袋:你是我的,所以你得的价格得我说了算哦!

哼!悉听尊便!江哼了一声,然后啵的一声,拔开马克笔:不给你看。

我就要看!我偏要看!阿云调皮地踮起脚,嬉闹着。

江把白衬衫铺在座椅上,片刻功夫,转过身,向阿云展开白衬衫。白衬衫的前胸和后背,都用黑色的马克笔,工整地写着:

红玫瑰,十元一朵。实在不行,五元也行。还是不行,您看着给。

阿云看了一声哀叹:完了完了,这位老板,你这不是来卖花的,你是来送花的!你也不是来赚钱的!你是来亏钱的。

江边穿上衬衫,边问:小女子何处此言?

阿云边给江扣胸前的纽扣,边笑着说:一朵花,买的人还一口没开口呢,卖的人已经哆哆嗦嗦地把价格从十块降到看着给了。你说这生意还能做不能做?还有,请问这位大哥,就算这些花全部卖十块钱一朵,全都卖完了,可就卖花的这些钱,可能买回您老的这件衬衫?

江看着阿云娇嗔的眸光,一时语塞。

他挠挠头,憨笑着:嘿嘿,真所谓是人急跳墙哈!

好了!反正你这价也明码标着了,衬衫也画了,现在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卖花去吧!阿云扣好江最后的那粒袖口的纽扣,然后双手将江胸口和肩膀的衣服轻柔地抚平,说。温柔而戏谑的神情,地主老财一般。

江数了数花,然后分成两份:一共六十八朵。这是你的。这是我的。

阿云接过花:亲爱的,那你在这边卖,我去对面卖,好吗?

嗯。江答道:但是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这里出来的人有点杂,醉鬼也很多!

哦!好吧!那我过马路咯!阿云在昏黄而明亮的路灯下,轻言浅笑。

江微笑着,向阿云摇摇手。

阿云一边走,一边恋恋地回头看江。她很快就走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对面的人行道,临江而建,也是一条有名的滨江景观大道。

阿云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不时地回眸望着江,微笑着,冲江用力地挥手示意。

这条滨江大道,江曾经是那么熟悉。从这里往西而行,不足千米,便是郭公山。此刻阿云在迷离夜色里,那温婉而幸福的笑容,让江有了刹那间的恍惚。

江想到了另一张同样温婉的轻言浅笑,另一个人。

凌晨一点,这个城市,绝大部分的灯火和窗户,都已经安静地进入了梦乡。可此刻的滨江路,此刻的酒吧街,喧嚣,才刚刚开始。

那一长排的酒吧,那些高大而深邃的大门,都在午夜的迷醉里,巨兽般张着血盆大口。从外面望进去,里面灯光昏暗诡异如阴曹地府,可同时也光怪陆离如妖艳性感的女子,总是让有些人看了心痒难耐!

酒吧门口站满了喧闹的红男绿女。一辆绿色的兰博基尼,和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亮着张扬的大灯,并排停在滨江1号酒吧的门口,占住了大半个行车道。它们强劲的引擎,在凌晨的街头,一唱一和,声音洪亮而好听。一辆排气管改装过的保时捷跑车,拉着刺耳难听的响屁,一遍遍,从深夜的街头神经病一般,嚣叫着狂奔而来,又嚣叫着狂奔而去。亮着昏黄大灯的出租车,在这些酒吧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默默无声地缓缓驶来,等一个个客人从车里钻出来或者钻进去后,又一辆接一辆默默无声地缓缓驶去。

江缓步在嘈杂喧闹的人群中。这里人虽多,但这些红男绿女,或搂搂抱抱亲亲密密,或摇摇晃晃醉意十足。他们大多都对江视而不见。极少数的,顶多也就是拿那奇怪的眼神,打量江一番。却无言语。

江站在出租车下客的地方。江觉得,相对于那些站在这里和从酒吧里面出来的客人来说,从这里下车的客人,买花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对面的马路上,有一个卖烧烤和三个卖夜宵的摊点,一字排开在大马路上。这个点,再勤奋的城管也睡觉了,他们大可以安安心心的赚点辛苦钱。一个麻辣烫的摊点旁边,一个移动的警亭。虽然警灯依然闪烁,但天实在是太热了,又没有什么事情。那些协警就只能窝在车里,吹吹空调,看看手机发发呆。他们显然对这些景象早已经习以为常。

那些摊点的旁边,聚集着很多亢奋的男男女女。阿云就站在那个卖烧烤的摊点旁边,有几个男生围着阿云。

陆续有人拿着鲜花从阿云的身边离开。又有人陆续围了过来。阿云的生意应该还不错。

但江一朵都还没卖出去。江苦笑着摇摇头。他隔着马路向阿云伸出了大拇指。阿云见了,也微笑着,从围着她的人群中,向江伸出她的大拇指。

一个穿着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从奥斯卡里踉踉跄跄的冲出来。跪到在江身边的花坛上。“哇”的一声,吐得翻江倒海。令人作呕的刺鼻的气味,也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站在旁边的人,厌恶地扭头瞟了黑衣男子一眼,都快速的走开走远。

江也想走开。但那个黑衣男子吐完后,却一屁股无力地跌坐在花坛旁。他仰着头,靠着花坛,双目紧闭。昏黄而明亮的路灯下,脸色异常地苍白。下巴还粘着一些令人作呕的呕吐物。

江左手抱着鲜花,俯身,用右手摇摇那个年轻男子的肩膀:哎!兄弟,你还好吧?

那个年轻的黑衣男子眼睛睁开一条线,看了江一下,又无力地合上:没,没事!他有些含糊地说道。

江拿出纸巾:兄弟,擦擦嘴巴吧!

年轻男子闭着眼,过来一会儿,慢慢地伸出手。

江把纸巾放到他的手中。

年轻男子胡乱地擦了一把下巴的呕吐物,握纸的手边无力地摊在地上。

兄弟,这里太脏了!来!我扶你去那边的台阶上坐吧。江说。

江把黑衣男子架到奥斯卡旁边的台阶上坐下。然后去酒吧旁边卖酒水的小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打开,蹲下来,递给黑衣男子:兄弟,喝口水漱漱口!

黑衣男子睁开朦胧的醉眼,接过矿泉水,摇摇晃晃地放到嘴边,咕咚咕咚,直接喝了好几大口。

江笑着摇摇头:兄弟,以后尽量少喝点,醉酒伤身。江善意地说罢,站起身便欲离开。

黑衣男子左手一把抓住江的裤腿。他眯着醉眼,右手指着江的白衬衫,努力地看着,嘴里含糊地读着:红,红,红玫瑰,十,十元一,一朵!他醉醺醺的笑了:你,你卖,卖花,花的?他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钱,伸手递给江:你,你的,花,花,我,我全买了!

江微笑着,按回他拿钱的手:兄弟,你喝高了!快把你的钱收好,如果你真的需要,等你酒醒了再找我买吧!

江朝前面不远处的一个保安扬了扬手。

一个身强体壮的保安快步跑了过来:怎么了,先生?

江看了看保安工作服上的工卡:你是839号保安?这是你店里消费的客人,有点喝高了。请你把客人扶进去休息一下,注意下客人的随身物品。

好的!谢谢你,先生。保安俯身搀扶起年轻的男子:先生,我扶你进去吧。

江回到出租车上下客点。依然有人不断地上上下下,一派繁忙景象。

依然没有人买江的花。江捧着一大捧鲜花,静静的站在夜色深处。

他就是张不开嘴叫卖。

时间在静静的流逝。江感觉有些累了。

马路对面,阿云依然在精神抖擞地走到一些陌生人面前,柔声细气的:先生,买花吗?十元一朵。

江看看腕表,两点四十一分:输就输吧,差不多也该休息了。江心想。他穿过熙攘的车流,走向阿云。

一个煤炭似的黑人,搂着一个涂脂抹粉的中国女孩,说说笑笑地从滨江的人行道上走下来。

江看见阿云迎了上去。

先生,要买朵玫瑰花送给您身边的这位漂亮的女士吗?阿云轻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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