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魔能(九)(1 / 2)
“我有问题。”
“当然当然,我看得出来。”
“呃……”
“固执,不知深浅便涉水而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好奇害死猫’的俗话。”
“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理解,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保护好那个女孩,持续持久地关注她下去——这是海德的指示,与我无关——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便宜行事,这是代号为‘药’的人提出的意见,我和海德并不反对。”
“但是……”
“好了好了,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就尽快报告吧,不然我手上的这副面具里的魔力又要消散了。上次也是这样,你总能在一个不算合适的时间打扰到我。”
“这么严重的吗?为什么魔力会消散,您应该不会犯这种魔法初学者的失误……”
“若是能够自由摆布自然不会那么麻烦,但是魔力却并不是什么安分的事物,现在我手中的这簇更类似于一个人的魂魄,肉眼不见其形,不知它的主人存于何时何处,以何种方式存在,何种条件形成这具可以融入石蜡面具重新赋形的魔力。如果丢失了它,我又要在魔力流里空坐许久时间。”
“可是您解释的有些时长了。”
“所以我已经将他‘压’在玉锤下了,也许会‘变形’让制出的面具有缺陷,不过我认为你这次的报告会比这件事更有价值。”
“所以我可以问您一些可能是机密的事情吗?”
“没说不可以问。”
“这可能和海德·西奈有关,或许是财团的某个秘密计划。”
“你是我的手下,不是海德或者他的财团的下属。”
“那我就说了——我在那个女孩身上见到了恶魔觉醒的征兆,她经历过一些恐怖的事情让她的精神和身体的各个方面都变得异常。”
“嗯,不错,这是个有价值的信息,所以你可能需要为她做些什么了。”
“做些什么?”
“随你的便。”
“这就是我想问的事情,您要求我去关注她的变化,却没告诉我应该在某个时候应该去做什么。”
“你要把我弄晕了……”
“我的意思是——请听我说明完情况:在我近距离观察她的时候我能感知她的身上缠绕着一股熟悉的魔力。我面见过一次海德·西奈,她身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紫色痕迹像是他点起的火,灼烧着她的身心——还有,我也能感觉到您的魔力……形容不上来,就是您的那种若隐若现,捉摸不透,却又在潜移默化改变着什么,不断涌动活跃的那种……我形容不上来。”
“嗯,哦。所以……你继续说,我很感兴趣。”
“我不认为有其他人能模仿你们两位的魔力流状态,这便是我见到她意志被近乎摧毁时的状态。她居然用了恶魔终结自己生命的唯一手段——用刀划开了自己的心房。”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被你们耍的团团转。你们未曾告知的出手的计划打乱了我的工作,又或者说她的状况已经是你们需要的,已经准备将她带进地下实验室——我似乎不应该过问太多的。”
“是的,最后一句没错——前面的也不是什么问题,这便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了,敏锐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你当然可以知道更多,如果你真的好奇的话。”
“不是好奇……只是我对接下来要做什么有些迷茫。”
“那和我说说,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她现在……我想知道在我发现她被魔力弄的遍体鳞伤之前发生过什么,只能大概推测和你们有一场不小的战斗。我也是感觉到她所在的居所存在一股不寻常的魔力场才发现不对的。”
“她有几个同伴,对吧。”
“是。不过看起来你们已经解决掉他们了。”
“他们不重要,只是像很多被口号裹挟着送命的激情人物。这起初也只是一场意外,海德他亲自去视察代号……咳咳……的地下矿场,而当时我也在他的身边,他们从一开始就暴露在了我们的视线中。不过因为是她,而且当时海德突然迫切地想要和‘她’见上一面,而且要戏剧性的——他就是这种作风,于是我就做了一个局,过程不重要。所以,最后她逃出去了?”
“是的,从她现场的状态看起来是传送类魔法成为了持续伤害的原因。需要我找到她再带回来吗?”
“不不不,这当然只是一个小插曲,看起来那个叫做‘铃’的女孩动机并没有那么复杂,海德那自顾自的愿望也实现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些都只是临时发生之事而临时实施的手段,你应该明白的吧,不过从海德的反应来看,她身上的实验还会持续……嘶……不知道多久。一切照常,一切照常。”
“如果可以,我能窥探一下关于她的实验细节吗?以后我好做打算。”
“观察,就是观察,做报告更多的也只是给自己看,心领神会便可。你对她的状况肯定比我们了解,那就用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条件去为自己争取点什么——这不是财团的意思,是我对你的建议。”
“观察是吗……听您的意思,也就是像记录义体安装并发症病例收集那样去关注更多与恶魔有关,使用魔法的人吗?”
“不用了,一个就够,更多的也与我们无关。不过你这一说也确实,海德他啊,没有那般观察力,却抱着那套方法论走着走着也有了今天。”
“……”
“他让联邦有了不被科技与魔法相互作用摧毁的介稳定态,走在了破坏魔法神圣道路的最前面却还是想着要走更远,这便是我没有因为他的疯狂背弃他的原因。现在他有了观察所有使用魔法的人的能力,不只是那个女孩,你,我,每个使用魔法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在被一双从他脑后延伸出的全知之眼注视并观察着,记录下没有一人能够写出的魔法能量的规律。”
“……”
“好了,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你听听就好,抛头露面的政客嘴里的话一句都别相信,他当然是,我也有可能是。不过从你的话里,好像她现在的状态并不是你所描述的那样了,是吗?故事应该被接下去,然后还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被一个很可能是她已经死去的男友的魔力化身献祭自身后被再次送到了另一个地方,我正在寻找线索。”
“嗯,嗯……你确定吗?”
“确定是有一个暧昧的关系,但是具体是谁,什么样的人我也不太确定,和她的接触中也没听他说起过以前的事。”
“嗨,我也不是什么百事通,她的过往听起来有点趣味,但是我不一定有必要去了解。最好是能找到她吧,这个情况如此,我或许会考虑简单汇报一下情况,找不到的话就默认被魔力侵蚀消散了吧。”
“这样会不会有些草率,您说过这是海德的亲自指示……”
“他一些行动的出发点就像是小学生一样幼稚,自说自话自顾自乐。魔物的小偷如果立案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我还要配合他表演政坛上的双簧戏的。当然也可能是我低估了她的价值,我的眼界便局限于此,走一步看一步,你也是。”
“所以,那个女孩的事情……”
“就当这次的电话交谈没发生过吧。我也开始好奇起来,她身上是否真的有与众不同的价值,你在意她吗?”
“没有,只是接近接触过后感觉我们有一点相像之处,掌控和使用魔法的那一方面。除去魔法改变她的部分,她的其它表现也确实就像过火的激情人物一样,有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海德表现出的在意,我也会留意的。”
“很好,对一个人有了一个主观,却又向着实际去贴合的总结描述。我也要做和这个一样的事情了,该从锤下放他出来了。”
“今天有点累了,刚回来,有点不习惯坐船。”
“没事没事。”
在碰到自己的吉他那一刻“药”意识到了什么,起身和屋外的娜米兹店长简单说了一声便拖着吉他穿过店内,从后面的台阶上到自己的房间。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刹突然像断弦的木偶一般瘫坐在了原地,吉他在地面沉重地顿了一下,响起几个不和谐音后倚在了墙角。
他注视着异样感觉传来的部位,手腕上像是被石膏固定,一种看不见的压迫从空气中压在他的手腕和手掌上,如同失血过多而传来阵阵麻痹与凉意,却又在下一刻猛地充血一般感觉身体之中一股鲜血沿着手臂上的血管要从指尖冲出,血液的涌动伴随着肌肉的痉挛与抽搐让他指尖触碰到的任何事物之时都会感觉被尖刺刺入指尖,便只能放开了吉他,用手臂做着手掌本应简单灵巧的动作为自己盖上被子。
这一过程带来的感觉会在他睡相很差的时候翻身时不慎用身体压住一边肩膀,在第二天醒来之后的感觉便是如此,但是在平时便发生了,这样在他看不见的自己身体中发生的变化会抽走他的意志与精力,这是魔法带给他生活中的一部分,“药”逐渐习惯于此,但是最近间隔时间开始缩短的状况让他拿永远云淡风轻的表情上突变出一丝恐慌。
现在他只想休息,但不至于睡去,他想观察观察自己的手臂上还会发生什么自己能够发现的怪事,同时注视着对面木墙上的纹路,这些纹路似乎在魔法的作用下绘制出某种预言故事。
“药”坐的很直,腰靠在床头坐在枕头上,像是在房间里戴上眼罩观看虚拟现实电影那般,不过过不久他会同样感觉到腰酸和因为充血不足的腿麻情况,但比起接下来更加恶化的身体情况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
画面在某一刻被拉上了幕布,接着便是那些服用致幻药物的人能够见到的扭曲但是明亮,只是在五颜六色其底为黑的眼界之中所展现出的无意义幻觉,像是从水中的鱼鳃中冒出的泡见到阳光后便破灭不见。这时“药”发现自己置身其中,身上的装束和面前那些发型混杂,衣着放纵不羁的青年相仿,却不见自己身边的摇滚乐器而与他们有些不同。
“来点,来点。”
一名不太好记忆长相的青年走上前来,给“药”递来了一个安普瓶样式的注射器,里面泛着荧光色的液体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不用,我只是单纯喜欢音乐,喜欢摇滚。”
“不是,这是药啦。”
听到“药”这个字,“药”立刻有了反应,他收起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带着一种震惊与忧虑走上前去。
“药?”
“一种治好你我彼此,许多人,这个世界的药。现在已经不值钱了,难道你还不知道?”
“药”对此的渴求已经促使他伸出了手臂准备去拿,甚至去抢,但是这个脸上蒙有一层雾的青年突然露出了荧光色的笑脸,将它用一只手握断后让里面的液体随着自己的血液流入黑暗一片的地下。
“因为不值钱,所以可以这样,反正有不难搞到。看起来你现在更需要的是这个,兄弟,你现在脑袋不冷吗?再这样不管下去就危险了。”
对方伸手递上了一张白纸巾,但是上面已经被手中流出的鲜血染上了深色。现在“药”确实感觉脑袋有点发凉,轻飘飘的,整个眼界中的线条开始弯曲成蕨类植物那般形状,又像是棒棒糖上会涂上的五颜六色的花纹,令人随着卷曲的线为之目眩,深入漩涡之中……
“喏,那是来接你的吗?”
就在“药”循着对方的手指指向回头去看何人之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在他的腰间破开,尾椎以下的部位已经察觉不到一丝感觉。那个人的吉他上……好像插着刀片。
“噗嗤,看来是耍个性离家出走的坏孩子啊。”
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药”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之中,刚才的痛感导向的是自己的脊椎,长时间的坐立让下体输血不足而发麻僵硬。就在他顺势向下滑进被窝之时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上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刚才梦幻中那头脑发凉的感觉原来也是真的。
敞开的夹克里的那件白色背心被殷红的颜色染红,变得和出汗后未及时跟换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脸上的血液也干巴巴地,用手去触碰后干燥的血皮和包裹在其中的微小液体从脸上掉在身前。这样一来“药”立刻重新坐直起来,强撑着精神弄清楚情况。
此时已经日影西斜,当日暮时分窗框的影子在他身上流转,在一片黑暗扫过之时“药”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反常识的黑块。那是一张嘴——应该是一只眼睛的形状,只是位置正好位于“药”的面前不到一尺之处,就像是镜子中没有完全映出的自己的憔悴身形。
短暂的喘息没有为他缓解痛苦,在长时间的失血以及魔力流失的作用下身体变得脆弱不堪、“药”感到双眼肿胀,整个身体像是跑完马拉松那般酸痛,手脚冰凉,还有那不知合适开始何时止住的鼻血……这般痛苦,只是比以往重了一些。
状况在“药”闭上双眼聚集魔力和均匀的呼吸之间微弱地缓解,此时的他已经注意到了那只来自虚空的眼睛就在极近处注视着他,从下翻起的淡紫色眼皮让表情像是在发笑。于是他决定继续恢复魔力,同时眯起眼偷偷留意。
一阵钻心的感觉从身体各处沿着神经和脊椎汇集,在他的胸腔内就像炸开的钉刺手雷般要将身体打散,这便是他有经验,所经历过的魔力衰竭,身体在恍惚之间伴随着刺髓之痛感觉就要融化成散沙。
而就在这时那只眼睛突然闭上,在“药”的心率短促达到顶点之时一个尖锐的物体从那个眼眶中刺出,深蓝与暗紫色绘制的刀刃上流动着红色的线,如同血管的纹路有规律地分布,汇集到尖端似乎就要溅出血来。
有人正在划破这道隔绝现实与虚幻的裂缝。镰刀的刃间倏然向上切割,将这个细小的裂隙撕开一道像是“生命之门”的竖条扁椭圆形,撕裂现实的其中的空间布满黑暗与光明的斑点,点缀出一片星空。
一双手撑着并不宽裕的裂隙,有些破旧的球鞋踩在裂隙底端,这柄魔镰的主人探出头来,暗红色的兜帽配合着如真似幻的暗影遮掩住面容,露出的半张嘴展示出的笑容和刚才的那只眼睛有着同样神韵,一分的可叹,一分的可怜。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不是用骷髅头串起来的项链,而是一块密密麻麻刻画着各种符号的石板。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正是为了前面这个需要自己“帮助”的“同龄人”而来。
死神高举起他的镰刀,毫不拖泥带水地朝着“药”的脖颈挥去,但是在这之前“药”就已经做好了防备。他现在正在用尽最后一口气力抵抗着死神的收割,还拿出了自己许久未用的武器。
在距离他的颈动脉一分米左右的位置上,死神的魔镰正被亮红色的丝带缠绕,落入蛛网般动弹不得,支撑其抵抗的动力来自“药”手指尖同样缠绕其上的束缚动作。两条绷紧的丝带僵直在空中,中间是被缠绕成茧仍然在双方角力之下不断抖动的魔镰,上面血液流动的方向似乎是在沿着丝带延续。
“都这样了,活着的欲望还是很强嘛。”
“我还没准备好,倒是你,居然变成了这样。”
刚才还因为重度食物中毒而张不开口的“药”在僵持之中居然逐渐恢复了不少,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前不久还打过照面的斗篷掩面男性,但是对方似乎并不理解“药”这番话的意思。
“哦?有趣。我们见过吗?我可不会记得没有被带走的人的长相。”
“但是,我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魔力迅速恢复过来的“药”拼尽全力地与死神对峙,这一刻他不再似先前那般淡定,面对生死抉择之时任何心存希望的人都会不遗余力。手中汇集的魔力转化为强大的力量,虽不至于将魔镰的镰刃绞断,但是也能让其远离自己的命脉。
死神的脸上依然挂着自信而戏谑的笑,就像刚才用镰刃划开裂隙的动作那样出乎“药”的预判猛然向上一扯,空中传来像是劈断的铁丝急速收缩发出的响声,“药”手中的丝带被一下直接钩断,化作魔法尘埃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