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1)
“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才是我们的命运。”王淡说完这些脱下眼镜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夜空乌云密布,刺骨的寒风吹着,王淡看了天上的漆黑缓缓说到“黑夜罩顶,当浮一大白,去喝酒吗?”我想了想否决了王淡的提议,毕竟他现在还在工作期间,而且有些事情,酒后吐真言,被有心人听到可容易出事。
“也对,你是来工作的,工作时间不能喝酒误事,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王淡自嘲的说着问起正事,显然他不想再回忆那些往事,遗憾太多哪里是一时半刻能说完的,收敛心神我现编了一个借口:“我来查案子的,局长的案子我在接触,目前疑点很多,但我怀疑是自杀。”
王淡听后笑了一声说到“不想说就不用说了,能见到你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我闻言有些皱眉,最后还是说到“我很快要离开了,这次来就只是来看一眼,就像你说的,我们的命运,但现实是生活会改变一个人,我还带着曾经的初心,你似乎磨平了。”
这句话说完,我和他都没在说话,之前从他的话语中我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激动,这不是一个人面对另一个自己该有的情绪,稍稍向后退了半步眼神戒备的看着王淡还在激动的表情,他也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你如果不来,我可能还会苟延残喘很多时间,可现在你来了且还站在我的面前,却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不是我忘了初心,而是我还有心愿未了,你甘心么?”
看着越发癫狂的王淡,我心中发寒,这也是我的想法,不甘心就这么被埋没,不甘心一辈子只能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是选择遗忘了这些念想,可他没有选择遗忘,他一直在压抑着心中的不甘和欲望,多少年了,突然有一天被释放出来的爆发力足够摧毁一个人的理智。那么,现在,希望王淡不要逼我动手。
“你现在这么怂了?之前对我的高高在上呢?一上来就质问我的勇气呢?是不是感觉到我有威胁了,软了?这就是另一个我么。”旺达说着开始向我走来,我左臂抬起放在身前想要制止他的靠近,可这个家伙就这么贴了上来,左手上传来了陷入脂肪的柔软中,王淡看了胸前的手臂冷冷的说到:“看来,你的手不想要了。”说完就抓住我的左手发力看他的狠劲显然是要把我的手扭断,我也不客气,手臂发力弹开了王淡肥硕的身躯,王淡也不恼只不过他的表情还在挣扎着什么,我却看到王淡的脖子越发青筋暴起,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看着这一幕我总感觉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只能劝说道:“别犯傻了,我和你一样,至少你还能看到父母,我连父母都不敢见到,你知道我家里给我选的墓碑在哪里吗?我的尸骨被带回老家了,我偷偷去看过位置,依山傍水挺好的。”王淡却狠狠的骂道:“那两个老不死的有什么好看的,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个没完,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小的时候会那么痛苦么?别忘了,初中时被别人当着面骂神经病的是我们!被小学同学在背后看不起的也是我们!为什么我们就要承受这么多的磨难?为什么我们有着超乎普通人的思维却要接受别人的施舍?我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用垃圾做了一架模型飞机却被老不死的骂作不务正业,我们明明看不到却还要成天被骂饭桶,你忘了么?”
“我没忘。”王淡的疯狂令我陷入了回忆,是的,我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还记得么,小学时,为了验算做过的题目,我们自己找到了好几条公式,问父亲时他说了什么?”王淡抬手指着我,眼中是渴望,而这件事我也记得,当时父亲只说了一句“不知道。”
“看来你不记得了,是不是小时候被父亲打脑袋打傻了?我可记得一清二楚,他每次一发火就是一巴掌拍在这里。”王淡说到这里用手指着自己的天灵盖“我更记得,转学后我连一双能穿的鞋都没有,老家的冬天一大早下着蒙蒙细雨,我们早上六点出门,穿着漏水的鞋子走到学校时,鞋子里早湿透了,刺骨的冰冷真令我记忆犹新,自从回到老家的每一年冬天,我们的手指头,耳朵,脚指头,那一年不是奇痒无比,肿胀的手指头还在流淌着发黄的浓水,为了写作业就用卫生纸卷起来,看看这手指头的骨节,熟悉吗?你自己也有不是么。”王淡抬起双手展现在我面前,和我一样,骨节是畸形型的,我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也记得老家的冬天是多么难熬,“想起来了么,想起来的话就告诉我,初中时怎么熬过来的?”王淡突然向前走到我跟前用手指头戳着我的胸口质问,面对他的质问,我下意识的就说出了曾经最黑暗的岁月“我得病了,是心病,心好痛,整晚整晚痛到睡不着,我变得麻木,变得漠视一切,我想要逃走,却连去处都没有,我的理智告诉我要忍耐,要接受,可我接受不了,于是我一有时间就跑到河里,至少在那里我是自由的,至少在那里我有选择。”王淡打断了我“选择逃避现实吗?曾经的荣耀和骄傲在短短一年时间里被粉碎,周围都是陌生人,而我们只是一个连家乡话都不会说的外乡人,憋闷和不理解,屈辱和不甘,我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是为了什么?就只是为了父亲的一个想法:儿子要穷养!”王淡说到这里看着他自己已经握紧的拳头咬牙切齿的说到:“全是狗屁,那不过是他自私的借口,不过是他受气后的发泄,什么恨铁不成钢,子不教,父之过,他自己的错误为什么要压在我们身上?”说完这句话王淡狂笑着,眼中泪水流淌着,而我则在一旁看着,这就是自己,一个从小被放弃的人,我没有哭,也没有笑,冷冷的看着王淡发泄着,我确实记得初中时是怎么过来的,备受打击的我当时暗恋上了一个班上的女孩,令我心痛的是那个女孩和别的男孩走得很近,每每和她说句话我能感到心情好了很多,看到他另一个男孩有说有笑我的心却在绞痛,那种窒息令人发疯,后来我麻木了,整个人也变得半疯半癫,我开始写一堆没用而幼稚的诗,班里每一个女孩都写了,还给她们点评,我还开始看小说,写小说,还记得当时的物理老师被我顶撞后在我正在写小说时抢走了我的作业本,上面一道题也没写,当着全班的面骂我装好学生,当时的我只觉可笑,明明是他废话连篇,现在回忆起来,只觉自己是那么的悲哀和无助。
面前的王淡已经哭的蹲下了,痛哭中还不停的说着“为什么”一直重复,曾经我选择面对父亲,质问他为什么我一点尊严都没有,父亲说“尊严不是自己给的,是别人给的,你有屁的尊严。”其实我也想说,你在我面前,给我的只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