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真假面孔(一)(1 / 1)
陈蔓尹被孙琳琳送回了仙海别墅,为她打开大门的老李见她气冲冲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她穿过花园、大厅,进到二楼自己的卧房。
听到动静的吴嫂从一楼的睡房出来,也只听到她卧房的关门声。这几天来,梁太太每天晚上都会在半夜因风湿引发的疼痛而醒来。为此,她就不得不到她的房间里去照顾她,给她按摩,减缓病痛。
这天,到了半夜三点钟,她再次起床来到太太的房间。见她像以前一样,很早就醒了,这会儿正在床上缩成一团,按着麻痛的手腕以及小腿。看那样子,她不免十分揪心。于是赶紧上前帮她按摩,在此期间,她顺便将小姐仿佛回来的事告诉了她。梁太太听了,心里头有一点高兴,但是这么晚了,她又不想打搅女儿,只希望她好生休息。
可是,呆在自己卧室里的陈蔓尹,此时正躺在床上,虽则屋里关了灯,但她并未睡着。事实上,她现在比谁都清醒。在东豪山庄看到了父亲的那张照片,她如今是彻底明白再也阻止不了他了,她现在感到的,除了气愤、失望,剩下的就是无能为力。
其实,父亲此后将会招致什么样的厄运,她倒是一点也不在乎了,她反而担心起母亲,毕竟现在的情况,实际上只是她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事实上,这种情况在很早以前就已存在。但是,她还不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一想起母亲可怜的样子,她就忍不住下了床,走出卧室,来到走廊上朝那头看了看。不料她发现大厅里位于楼梯下的灯竟打开了一盏。她知道,那是吴阿姨每次晚上起床时通常会开的。于是,她虚掩上自己的卧室门,朝母亲的房间走去,当站到门口,侧着耳朵,听见里面有动静时,她便轻轻按下门把手,从门缝里顿时透出来一道暗黄的光,看样子母亲醒了。她把门大打开,只见母亲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吴阿姨正坐在床沿,不停地给她的腿部做按摩。
“这是怎么了?”她感到惊讶且不安,赶紧走到床边。
“没事。”梁太太看着女儿,虚弱地说,脸上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吴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蔓尹不听母亲的,直接问吴阿姨。
梁太太动了下腿,暗示吴姐不要乱讲,她心领神会,只好说:“没事,蔓尹,太太就是有点不舒服,我来帮她按一按。”
陈蔓尹看着她,又看了眼依旧保持着艰难笑容的母亲。
“放心好了,妈妈真的没事。”梁太太又安慰女儿说。
陈蔓尹满心猜疑地在板凳上坐下,看看母亲,又看看吴阿姨。不过,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她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这时,梁太太担心女儿在这里呆久了会看到不该看的,于是对她说:“好了,蔓尹,快回自己的卧室去,都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又变瘦了,看来真是不能让你在外面多呆,最好就老老实实在这屋子里,哪儿都不要去。”
陈蔓尹没有把母亲这话听进去,她只是看了一眼床头上方挂在墙壁上的全家福,看着父亲一家之主的稳重神气,与下面正在受苦受难的母亲,形成鲜明对照,而她又知道了他如今的秘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苦。她呆呆地又坐了一会儿,见母亲在吴阿姨的贴心服侍下,气色渐渐好转,虽然还不算太好,但也没什么大碍,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无论如何,只要母亲还在,她心里就感到安稳。至于父亲,他已经彻底揉碎了她的心,她甚至想发出诅咒。但是,她不能那样做,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父亲。眼下,维持表面这极其脆弱的平静,兴许才是最佳方案。每个人的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谁要是触发了机关,结果就只有一起毁灭,大厦虽然腐朽,但还不至于倾覆,而她更要小心翼翼加以呵护。
于是,她起身向母亲道了声晚安,得到母亲同样的祝福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卧房。她又躺在床上。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现在,她急需找到一个心灵依靠,这种依靠是母亲给不了的。母亲是那种无论她这个女儿怎么样,她都会无条件地予以支持的人,始终不渝地关心呵护她的人。但是,她现在这种状态下,所需要的恰恰是一个不在血缘关系之内,不存在任何袒护之情,而又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她渴望这种,因为她不得不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大千世界里,为自己风雨飘摇的灵魂找到一个安稳的立足点,使得它足以能支撑起她已经千疮百孔的价值观,维持住她赖以为继的但如今几近崩溃的信仰体系。
否则,她可怎么活啊!
一意识到这点,她就深切地为自己面临的处境感到痛苦、感到悲哀、感到可怜。可是,此刻,她只能想到高尔利一个人了。他是正直的,友善的,充满爱心的,最主要的,他还对她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关怀,她明白那代表着什么。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找他,哪怕和他谈谈心也好。她知道他的关爱与呵护以及浑身散发出的优异品质会给她以安慰。
她现在需要的正是那种东西。
第二天,她不顾母亲的劝告,执意坐上郑哥开的车,满怀期待地来到了人民公园。随后她让他先回去,自己则来到了东莱书屋。不料,进到书店,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高尔利的半点影子,而张老板又找了一位中年妇女,接替了高尔利的工作。
她感到很奇怪,在柜台里向他询问缘故,张老板这才把高尔利因父亲生病,请假回了老家的事告诉了她。陈蔓尹一惊,不禁担心起他,但又倍感意外,他怎么回老家了却没有给她说一声呢?哪怕发条短信也行啊。
她怀着猜疑又生气的心情,穿过人民公园,来到他的租处。那时,楼道门是开的,她径直走了进去,顺着黑暗狭窄的台阶上到三楼,在三零二室高尔利的租屋门口,她侧着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很安静,好像果真不在。她又试着敲了敲门,过了一分钟,还是不见动静。
看来他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