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一)(2 / 2)
外面下了雪,极寒,这座城市在长江以南,很少有这么冷的冬天。校园里装饰了圣诞树,挂了庆贺新年的红灯笼,看起来有种搞笑的混搭感。两人到了山下发现黎言的地方,企图找到雪来不及掩盖的蛛丝马迹。黎泽秋有些茫然,他有着困兽的不知所措和恼怒。他并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任敏和张奕夏,即便怀着滔天的仇恨也无处可以发泄。与其在寒冬的夜里找一个极大概率找不到的人,他宁愿守在昏迷的黎言身旁……哪怕只是看着她也好。
冷,那种阴冷仿佛要渗进人的骨节缝隙中,摧垮人的每一条神经,每一寸反抗的意识,许璐小声抱怨了一句,回头看黎泽秋时,却发现他已倒在雪地里,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枪。
“少主大概是太累了,接连这样透支身体可不好。”医生轻声说:“不过短期便可恢复。只是黎言同学恐怕不是很乐观。”
他说话的时候,苏曼正盯着他看。她的眼睛很大,一双圆圆的杏眼微微发蓝,发梢带了些倔强可爱的天然卷。许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见过她,这个女孩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正巧女孩回头,两人的视线交织。
“许璐学姐,麻烦你帮帮黎言吧。我认识的家族里说得上话的人,就只有你了。”女孩的眼神异常认真,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几年前的某一刻重叠到了一起。那时,许璐还不认识黎言。
“几年前我曾找你帮过忙。”苏曼小声补充,“我们出去说吧,在医院里说不太方便。”
许璐应了一声,思绪随着苏曼的讲述回到三年前的三月。
三月,阳光熏得人懒,还没有梅雨季节的潮湿,难得的晴天让人心情靓丽。许璐那时还是青涩的初二学生,处于一个自我意识过剩的时期,人生最大的追求是成为丰功伟绩的家臣。
但那只是想想罢了。她有优秀的灵能和对它的掌控力,可她自幼身体羸弱,出生后十分钟立马转入icu,五岁以前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十岁以前是医院的常客。她有过敏体质,对海鲜、花粉、青霉素和别的很多东西过敏。十岁那年染上肺结核,十二岁才痊愈。
所以她必须加倍努力,才能比家里很多孩子优秀。她的妈妈经常搂着她大哭,但小许璐却很乐观:“不要哭啊妈妈,我已经平安活到十二岁了,还有什么理由不活下去呢?”
她一直都那么乐观,盲目地。
到了学校以后,她才发现一起长大的同学都变了,各自为营,但好在大部分人较为重视学业,平日里少些交往,也就那么过去了。
可就算谨小慎微,她有时听见某些讨厌的“长舌妇”诋毁她的家族时,也会感到愤怒。“妈妈,”那天下课她回到家里,终于忍不住问妈妈:“为什么他们说许家人都是被诅咒的恶人?”
“我不知道,孩子,别逼我……”妈妈又哭了,从许璐有记忆起,妈妈就经常在哭。爸爸是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那天之后许璐就没有问过父母这个问题,而是自己默默地承受了一切。
她想起那次父母的争吵,他们为了一个叫许瑛的人吵了起来。许璐记得她见过这个名字,在某本老旧的族谱上,后来她自己偷偷翻那本族谱时,发现那个名字被涂掉了。名字对应的位置在爸爸的旁边,许瑛应该是爸爸的兄弟姐妹吧。她这么猜测。
那天晚上她又发烧了,烧到三十九度五。她做了一个噩梦,许瑛姑姑背叛了家族,黎家还有其他家族的人都在指责许家,她无地自容,身上被迫挂着“恶人家族”、“霉运”等牌子,戴着高高的帽子被迫替罪。第二天醒来时,她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愣神了许久。窗外摇曳的爬山虎盖了满墙,阳光照透这些小精灵的内脏,是一片淡金的绿,干干净净的,比人好太多了。
“许璐学姐。”一个瘦小的孩子有些局促地走到她面前。他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似乎是阿兹海姆症。许璐见过这种症状,有些孩子生来就不是很稳定,不能控制自己的能力。“你还记得我吗?我以前住在你隔壁病床,叫苏二三。”
“23号……记得。”原来是那个曾经长期住在icu的孩子,她有些不适地别开脸,不再注视他的蓝色双目。“怎么了吗?”
“请你帮帮那个女孩,拜托了!”孩子像是要哭出来那般,“她早晚会被他们逼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