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天(一)(1 / 2)
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张舜民《卖花声》
雨点拍打在屋檐上,发出粗重或细碎的响声。
“下雨了……”浑身缠满绷带的男孩动了动,意识到自己已躺回了儿童室,或者更贴切些,为他们兄妹二人量身定做的牢房。
房间里几乎什么摆设也没有,除了两方不太舒适的竹席,别无他物。雨天的霉味随着雨声悄然渗入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搅得他的鼻子痒痒的。
妹妹不在这里……又去“配合工作”了吗?他不再去想那些令他感到不适的回忆。
门口处响动了几声,门开了,是妹妹回来了。还有那个他一直讨厌的主管。主管满脸猥琐,就差把“淫荡”二字写在脸上了,一直紧盯着妹妹不放。男孩虽然没有进入青春期,但是也大概懂一些常识,当下便用凶恶的目光盯着他。看到男孩厌恶的表情,主管稍微有些收敛,有些色厉内荏:“废物有点样子,看什么看!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差别怎么那么大。”
“小心老巫婆回来找你算账!”男孩啐了一口,主管的脸色发青,不知心里是不是有鬼,总之他这张脸是有鬼相的。他骂了句“小兔崽子”,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哥哥。”女孩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下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芫梅,不用怕,哥哥会保护你的。”看着妹妹瘦弱的样子,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要带着妹妹离开这里,回到家中。
女孩点头,眨了眨与年纪极不相称的成熟双眸,苍白瘦弱的双肩上撑着与身材极不相称的硕大项圈。主管从前向他炫耀时,告诉他那是“卸灵”,是用于束缚灵能者的工具,研究所为了对付妹妹的能力而特地做了改进。
至于他——他是一个废物,所以不需要佩戴卸灵。
“居然五岁之后还未觉醒灵能,你真是黎胤通亲生的吗?”他被抓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中的第一天,那个“魔女”鄙夷地将他上下扫视了一遍,“卸灵就不用给他戴了,材料比较稀缺,最近我手头有点紧。”
“老巫婆!”他啐了一口,女人冷漠地稍微避开了些,然后离开了。面对敌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中的高傲,他感觉到了无助,以及对自己无能和懦弱的不甘。
至于研究所为何留下了他而不是杀了他以防后患……他至今也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猫腻。
也许是因为妹妹的八面玲珑,她打点好了关系,无论是实验品还是工作人员,都喜欢她展现给他们的一面。
相比之下,他就像个笑话,还屡次三番闯祸连累妹妹。
这个研究所不仅仅只有他们兄妹二人,还有其他来自各国的孩子,他们被关在一处洋馆的地下室里,每天被研究人员抽血研究。有时不仅仅是抽血,男孩见过他们砍下一个女孩的手臂,用于研究她的灵能。正因为是“废物”,男孩才幸免于难。
“老巫婆”说,他们是“受污染”的,研究所里的人是他们的救星,为了“净化”他们、“拯救”他们,不得已才有这种伤害他们的举措。这居然骗来了不少孩子的信任。
“斯德哥尔摩情结”,男孩在漫画里看过这个词语,他觉得这是形容目前的状况最贴切的词语了。
可能是已经绝望了,不相信会有人来救他们,所以不如相信恶魔吧。男孩知道,可那是自欺欺人的事情。
今天有些不一样。“老巫婆不在家”,这是继妹妹出生之后第二让他高兴的事情。他一早便想好了,去偷牢房的钥匙,带妹妹跑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事实上,他也拿到了钥匙,并把钥匙藏在了面包里偷偷带走,伪装出只是因为太饿而偷吃的样子,被主管抓住一顿毒打。最后还是妹妹替他求情,他才不至于伤得更重。
妹妹是很优秀的实验品吧,他想,无论何时,妹妹总是比自己优秀。仅仅是一个事实,或者是结果。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那把钥匙,平凡的样式却有无穷的魅力,仅仅因为它被赋予了自由的意义。
自由,一个他曾经可望不可及的词语,如今它的触手可及让他因为失血而目眩。
“哥哥,这是……”妹妹有些惊讶。
“房间的钥匙。”他得意洋洋地说,语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些小学生的幼稚,和他希望表现出的稳重形象背道而驰。
“其实不用……哥哥是因为这个所以受伤的吧?”女孩的手摸着他的脸颊,让他想起了母亲,妹妹还没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像这样抚摸他的脸,唱着家乡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