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一）（1 / 2）

“如果……我是说我需要你，你会出现吗？”

距离那条令人误解的短信发出已经过了四十分钟，张奕夏不耐烦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分秒越是流逝，她便越是焦灼。

“你的心乱了。”魔女评价。

“闭嘴。”

“你怀疑她骗你。”

“我没有。”

魔女不说话了，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

黎言记得那好像也是一个雪天，她孑然一人，在香港的茫茫中寻找一个自己熟悉的面孔。她和父母走散了，那时她只有七岁，一个人在异乡举目无亲，她很想哭。但是，哭给谁看呢？

再后来又是另一个雪天，她遇到了积雪中奄奄一息的少年，他看上去那么无助、弱小，她把他带回了酒店，意外得知他就是她们一直在找的人。

而现在，她没想过自己会被张奕夏背叛。

她气喘吁吁地跑着，忘记了为何奔跑，为何呼吸。她不知道张奕夏突然发来那条短信的用意，也许是一种求助的信号？

平安夜，正逢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排名公开，学生们纷纷抱怨学校的改卷速度之慢，弄糟了他们一整个圣诞节的好心情。正好这个平安夜是周日，许多学生都去附近的商圈里玩了，三五成群，黎言因为要值班的缘故，早上就没有跟黎泽秋出门——原本他难得主动邀请黎言一起出去玩的，还不是以工作的借口。

黎言坐在书桌前，看着写了一半的作文发呆，她不是很擅长写议论文，还在思考要怎么凑那剩下的五百字。

“写议论文？多简单啊。”黎泽秋嚼着糯米糍，漫不经心地说，他又偷偷翻窗进黎言的宿舍了，所幸这回黎言的室友不在。“你最好先写一句中心论点在前面，后面的东西直接套写作素材就好了。”

“这样的文字是没有灵魂的，”黎言摇摇头，“我还是更喜欢自己思考其中的逻辑关系。”

“傻妞。”黎泽秋敲了一下她的头，她抱怨似的瞪他一眼。他的心情好像莫名地好了很多，嘴里哼着轻快的小曲儿，坐在窗台上。黎言也不想理他，就依他在那坐着，偶尔用余光轻轻地瞥一眼，也没有看到他做出抠自己脚或者抖腿之类的值得纪念的动作。整个上午，黎泽秋都坐在那个大理石窗台上，看着宿舍楼外的树，偶尔翻两页黎言的《标准日本语》。黎言买来之后还没有认真地学过，五十音图总是背了一半就决定放弃了。她一边憋着议论文，一边走神想着，黎泽秋真的在学日语吗？还是说那本书只是一个他的消遣工具。

或者说，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他的消遣工具。

黎言被自己的想法搞得满脸通红，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议论文就剩一行结尾，可是怎么都想不出来该如何写完剩下的五十字。黎言有点想放弃了，她求助的眼神望向黎泽秋，又因方才的赌气不愿开口求助。

黎泽秋还是意识到了，他从窗台上翻下来，踱到她身边：“写完了吗？”

“还差一点。”黎言小声支吾，她自己好像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像不好好学习的小朋友被老师抓了个正着，黎泽秋笑了一声，却收获了更多的白眼。黎言不满地看着他，眼神似乎要把他钉在墙上。

“这里应该这么写……对，递进关系，你前面不是做的很好吗？”黎泽秋也没有拿过她手里的笔，而是直接用手牵着笔的后端，出于默契，黎言好像总能知道他想写什么东西。女孩子身上有香香的味道，是洗衣液吗？还是沐浴露？黎泽秋的思绪有些乱，他最近总能回想起那个早上，那个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黎言的早上，她闭着眼睛睡熟的样子多么乖巧，那张小脸没有像平时那样紧绷着、看谁都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嘴唇微微张开，因为一晚上没有喝水，似乎有些干涸了。男性特有的生理反应让他面红耳赤，他不得不逃离这个短暂的温柔乡，暂时到室外冷静一下。

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尽管是只有黎泽秋一个人才知道的尴尬，他也没有选择逃避和黎言的相处。相反地，他好像想要证实自己与黎言的相处不会导致这种情况的频繁发生。但经过这几天的试验，他渐渐懂得了“自取其辱”这几个字的含义。所幸黎言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察觉不到他的变化。黎泽秋认为自己不应该逃避自己的弱点，于是他对黎言的举动便更加亲密。黎言好像有些抗拒这种突然亲呢的关系，不过她并不反感，她现在只享受黎泽秋远离她但是在她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刻。

不过今天，当黎泽秋闻到黎言身上特有的味道的时候，他似乎有些难以忍受了，讲完怎么给作文结尾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暧昧气氛的房间，依旧是走窗户。黎天仲笑他们俩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约会还要偷偷摸摸。黎泽秋罕见地没有反驳黎天仲，然后俩人仪式化地斗嘴——没有，这些都没有。黎天仲那个八婆的脑袋里顿时闪过无数种猜测，最后落到一句“这小子不会思春了吧”上。不过最近他有些忙，弟弟的学习出了一些问题，又和父母闹矛盾。父母都远在bj工作，没办法管二儿子的功课，责任就落到了黎天仲的身上。黎泽秋也知道这点，主动提出要帮黎天仲的忙。

这大概是他第二次见到黎天仲的弟弟，天瑍。天瑍的个子很小，似乎还没到发育长高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总像是刚跟人打完架，眼神很凶恶，让黎泽秋想起另一个眼神偶尔有点凶的人。黎天仲说自己的弟弟像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他却觉得这个小狼崽子是个可塑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