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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曲池杏林流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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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上巳佳节。天阙城南,曲江池畔,花红柳绿,草长莺飞,两岸宫殿连绵,楼阁起伏,浅塘低池,流水潺潺;湖面波光粼粼,鱼翔浅底,岸边栈桥回环,蛙跳虫鸣。曲池西边,杏林花绽,粉雲映天,香气扑鼻;曲池东岸,一辆辆花车首尾相衔,鼓乐不绝,车上伶人歌女,击鼓弄笛,曲调悠扬,声遏行云;王候显贵,达官商贾,车马侍从,樽壶酒浆,笙歌画船,悠游宴乐于曲江池之上。

在岸边如织的人群之中,三匹骏马迤逦而行,“公子爷,看这场面怕是天阙半城的人都涌出来这曲江池踏春赏花了吧?”“公子爷,那花车上呀呀唱的是什么戏文呀?”“公子爷,那边食摊上新烤的胡麻饼闻起来真香呀,咱们去品尝一下怎么样?”“你个臭老鸹,赶紧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自打进了天阙城,这半年多光景你没看自己的下巴都快吊到胸上了!”这无一刻不在逗嘴的俩人正是“小仙女”崔莹玉和“大头鬼”黄毅黄老鸹,他们口中的公子爷自然便是代王李澈了。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上巳盛会,按照天阙朝惯例全城百姓都来至这曲江池临水休沐,洗涤一冬的寒尘污垢,同时踏春赏花野炊宴饮,放风筝看杂技,尽情嘻戏恣意欢乐!李澈轻衣幞头平民打扮,驾马缓行口中答道:“莹玉妹子,那花车上伶人所唱乃是关中古乐秦腔,讲的是司马相如、卓文君凤求凰的故事,曲调悠扬甚是悦耳!”只因出门时李澈特意叮嘱他二人低调,莫要张显皇族身份,崔黄二人说话时便以“公子”相称。“公子爷,你刚刚说带我们去看雁塔诗会、杏林春宴,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呀?”“老仙儿,我朝立国两甲子,四海夷服万邦来朝,不在武功而在文治,文治最关键之处便在于人才!高祖、太宗吸取前朝覆灭教训,其中之一便是缺少忠心耿耿的纯臣诤士,无人敢逆龙鳞犯上直谏!因此便开经科取名士,天下文人士子不论出身门第,但取有才者用之!今日上巳节正是开科放榜的日子,科举中榜的进士齐聚曲池西岸的杏林之中,把酒高歌纵情欢庆,因此便称为杏林春宴。他们酒至微醺,才情横溢,于宴饮后来至曲江池北的慈恩寺中大雁塔下,浓墨重笔,题名于寺院墙壁之上,供后人瞻仰!更有许多才子诗人将诗作佳句白墙留痕,引得无数游客百姓奔走传诵,这便是雁塔诗会的典故了!”“哈哈哈!真是长见识了!我们这么多年在终南山中见惯了熊豹狼猿,到了天阙城才看到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物故事,真是有意思!”李澈见崔莹玉高兴,自己内心也甚是欣慰,去年秦岭山中允诺医神照看这姑娘,半年多来她二人衣食无忧只是自由惯了难免不喜约束,但自己深知天阙城中百十万人口,鱼龙混杂暗流涌动,各派势力明争暗斗,一不小心就会招惹是非,因此上不让她们离开王府出去走动,立春节过后直到今日才相携出游,一路上崔黄二人是兴奋不已,聒噪不停!

曲江池水南窄北阔,东西两岸宽畅,湖边曲径通幽回廊折转,天阙城内的商人们顺着湖边大排商铺,行市罗列以致天阙城几于半空。行人游客络绎不绝,摩肩擦踵观景购物,商贩伙计高声叫卖奇珍异宝针头线脑,真正是繁华胜地,熙熙攘攘热闹无匹。李澈三人缓辔徐行轻声攀谈,甚是潇遥自在。忽闻得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他在马上扭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对黄崔说道:“我带你们去品尝一下咱帝都的吃食吧!”这二人闻言均是兴高采烈拍掌欢呼。前边不远处搭了一个凉棚,挑帘上写着“乌家羊馔”,仨人下马,伙计热情相迎,将马匹牵至湖边啃草饮水。他们挑了一个靠水边的桌子在马扎上坐下,等待羊汤之际,就见二十多匹高头大马从人潮中劈涛分浪,喧赫而来。崔莹玉一看这排场,撇嘴对李澈说道:“公子爷,这是些什么人,如此大的阵势?”李澈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这几位在宫中势力极大,你们可千万莫要招惹她们。”黄老鸹嘿嘿笑着插话,“公子爷,你这堂堂的天子御弟、代王,居然要退避路边为他们让路,咱老仙儿真的是好奇的很,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李澈注视着走近的马队,眉头一轩问道:“你们可能看出这几十匹马上,哪位是真正的主人?”莹玉性急,粗着嗓子说道:“前面四匹白马驱赶人群,显然是开道的护卫,紧跟着八位簪花盘头的姑娘应该是仕女,后面两个轻衣小帽的小伙子眉清目秀甚是英俊,估摸着是仆从伴当,再往后是位华衣贵妇,怀中还抱了个小姑娘,她们身后是四个中年男子,你说这几位是主人吧,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怪怪地感觉,他们身后又是八个驼着行囊的侍卫仆从,我看来看去主人应该是那四位中年人吧?”李澈还未答复,黄老鸹接话道:“不对!不对!让咱老仙儿说,那抱着小孩子的贵妇肯定是主人家!”李澈缓缓摇头说道:“你们都错了!那四个中年人头戴纱帽,手持拂尘,乃是宫里的宦官,而且是品级很高的宫监;那华服贵妇乃是奶妈,她怀里的小女孩是主人的女儿。”莹玉一瞪黄老鸹,抢着问道:“咦!难不成这小囡囡是这队人马的主人家?”“莹玉,你仔细看看这数十匹马儿有何不同?”“没什么不同,都是高头俊马呀,看起来威风雄健的很!”“不对!不对!我老仙儿看出不同了,前前后后二十七匹马,那贵妇人的马鬃是三坨,那两个俊秀小哥儿的马鬃是五坨!”李澈闻言不禁莞尔,“这三匹马是西域进贡的良马,马鬃是精心修饰过的,名为三花马、五花马,而那五花马尤为名贵,乃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由专人训练舞乐,只在国宴之上盛装表演,时人称为“天阙舞马”,她二人今日当作座骑游街,你们可想她们的身份?”莹玉吐了一下舌头,又仔细盯着瞅了一会儿,咯咯笑道:“你不说没发现,这么看来那俩个小哥儿的马步还真是轻盈好看,仿似跳舞一般!哈哈哈,让我的小蜜蜂儿去叮它们几下,看这两个畜牲还能不能跳得欢一点儿!”李澈闻言吓了一大跳,差点从马扎上跌倒,厉声喝斥道:“你个臭丫头,千万不要给我惹事,这俩位夫人身份尊贵,我这无权无势的庶出亲王可惹不起她们!你莫要给我招惹祸端!”莹玉见他认真,吐吐舌头挤挤眼,小声回话:“公子放心,我听话就是,乖乖坐着喝羊汤。”旁边的黄老鸹却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地说:“公、公子爷,你、你说这俩个小伙子是夫人?她们是女扮男装?怪、怪不得长得这般俊俏!”李澈轻声说道:“她们就是当今后宫最受天子宠幸的杜丽妃的两位姐姐,宋国夫人和郑国夫人,杜氏一门两公五侯深受恩宠,在我朝权势极大!”三人言谈之间,那一队人马从食摊前经过,两位夫人并辔而行,低声浅笑春意嫣然,五花马脖颈下的红缨踢胸随风摇曳,道不尽的富贵荣华风流潇洒。

眼望她们喧嚣而去,店铺伙计端上三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六个香气扑鼻的月牙儿胡麻饼,三人不禁是食欲大开,捧碗咥肉喝汤,李澈从怀中掏出一个丝帕擦拭额头的热汗,长吁了一口气赞叹道:“吃腻了王府的食馔,这坊间街头的羊汤真是鲜美啊!”黄老鸹狼吞虎咽之际,呵呵笑道:“公子爷,看来天阙盛行微服私游啊,你们这些天潢贵胄平素朝堂上王府里朝服正装不苟言笑,来到这城郊野外放松多了!”李澈笑道:“我若不穿这青衣常服,遣散李忠他们这些护卫,怎得如此畅快淋漓的春游曲池呢?”

三人吃饱喝足,付过饭钱翻身上马,分花拂柳踏水过桥,不一时来到一片杏林之前,这片杏林占地约有数顷,数万株杏树枝繁花茂,林间有潺潺溪水流过,溪边山石斜卧野花绽放,此刻春水初生,杏花初盛,云蒸霞蔚,春华灿烂!下马入林,但觉异香扑鼻,眼瞅蝶飞蜂舞,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李澈对黄老鸹说道:“这便是杏林春宴的所在了,咱们入园去看看热闹。”黄老鸹乐呵呵的把马匹缚在树上,将马背上的褡裢、皮囊解下搭在肩头,又从莹玉马背上摘下两只银酒壶,当先开路向杏林深处喧闹之处走去!

此刻杏园里面一处宽畅所在三五成群的已是聚合了不少文人,他们或席地而踞、或跪坐竹席、或铺上毡毯、或摆设矮几,林林总总不拘形式,地势较高处有一八角木亭,上悬匾牌“杏园春秀”,两边楹联左手书“杏园绿笛醉人耳”,右边写“春秀嘉宴更无双”。在那亭中站立着五个人,居中一位五十岁上下,身着绿色襕袍,圆脸细目,三绺长髯飘于胸前;他左手边是一位额宽脸长,鼻直口阔的年轻人;右手边这位面呈淡金,连腮胡须,双唇紧抿;在他们身边各是两位二十五岁左右身着青色常服头戴幞头的年轻人。五个人手持酒盅正在推杯换盏,亭内林间一片喜庆热闹气氛。

黄老鸹在溪边一处草坪上铺开羊毛毡毯,从褡裢里面掏出蜜饯、果脯、豆糕、肉干之类的点心铺摆开,给李澈专门掏出一盏银酒杯,自己则和莹玉各放了一个陶碗,莹玉笑嘻嘻的提起一支银酒壶给李哲斟酒,猩红透亮的葡萄酒泛着琥珀般的光泽芬香扑鼻,她给自己和黄老鸹的陶碗里面则斟满了清澈醇洌的剑南烧春,三人举杯相击仰脖喝下,顿时觉得这曲池春游有了野宴的感觉!

此时,亭子中那位脸色淡金的年轻人举杯向着众人高声说道:“诸位同年,今番朝廷开科取士,吾等五十六人金榜题名同登科第,在下刘子固幸蒙天恩进士及第第二名,特请今科状元郎文思敏与诸位满杯共敬恩师,诸位意下如何?”众人哄然而起,双手擎杯向那身着绿衣襕衫的官员施礼敬酒,那老人微笑点头仰脖喝下。刘子固接着说道:“昔东晋永和九年三月初三,王右军、谢安石、孙兴公等四十一名文人雅士齐聚会稽山阴举行兰亭雅集,王右军微醉之中,振笔直遂写下千古名篇《兰亭集序》,其文有佳句,曰“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与吾等今日上巳节曲池春宴何其相似,子固特备漆杯一樽,欲与诸君效仿兰亭雅集,在这杏花林中曲水流觞,诵春日登第之诗,歌窈窕盛事之章,为后世作一美谈,不知诸君中意否?”他话音未落,林中百十人已是高声叫好,绿袍老人更是频频点头。只见刘子固从亭中拿出一盏朱红色的漆制酒樽,双手高举过顶,向着林中众人团团一掬,旁边有仆从上前往樽中盛满美酒,又给几人酒杯斟满。刘子固叉手成拳向绿袍老者施礼说道:“还请恩师为今日佳会启诗!”那老者上前一步行至亭口,眼望众人叉手向天开口说道:“天阙自高祖朝开科取士至今恰是一百一十一届,不才范崇文受天子钦点以考功员外郎之职主持今年的进士科考试,为朝廷录得进士才俊凡五十六人,今日欢聚曲江杏林,乃老夫人生一大幸事,子固提议甚佳,数十位新科进士齐聚,诗词歌赋必是所长,借景生情直抒胸臆,何其幸哉!既是雅集,必须开篇,老夫得诗一首,名曰:《上巳杏林感怀》,且为今日诗会开篇章!曲池波光粼,水接紫云楼。雁塔钟声远,遥传杏花林。绿草映红霞,紫陌吐芳英。上巳群贤聚,春宴佳期临。”范崇文一首吟罢,杏林四处是掌声不断,赞叹声不绝于耳。他转身拉住那宽额阔口的新科状元文思敏之手笑言道:“我已启诗,当闻状元郎的佳作啦!”文思敏向着范崇文一作揖,面对众人朗声说道,“谨遵恩师之命,思敏不才,在此献丑,愿抛砖引玉,期诸君佳作!诗名《春日》,天阙城南曲池东,黄渠桥头江水清。少陵塬上放风筝,慈恩照壁显题名。”亭内亭下众人闻听均是点头称赞,暗自钦佩今科状元的才情!此刻那朱漆酒樽已被刘子固放入林中的小溪之中,微风轻拂落英缤纷,粉白的杏花瓣漂浮于清澈水面之上,萦绕着酒樽顺水流下,遇到那白石黛岩便打着旋儿从侧边绕开,溪水中的鱼儿用嘴叼啄着樽底,酒樽随波逐流一起一浮煞是好看。倏忽间那酒樽在靠近岸边的一个岩石缝中卡住停下,恰恰好岸边坐着三人,其中一位年约二十出头,伸手将酒樽取出,给自己和其他俩位年纪在三十多岁的士子将酒斟满,三人面对大家注视的目光分别报上名姓,“不才江州章熙若”,“不才庐陵张言一”,“在下广元薛名扬”,“范尊师、各位同年,大家有礼了!”众人纷纷叉手回礼。居中的张言一尖声说道:“今日杏园春宴,幂幂天意,这曲水流觞第一觞竟是吾等三人,真乃三生有幸!适才子固兄宣讲之际,吾等已在腹中酝酿,又耳闻范师尊与文状元的佳作,顿觉天清气爽心旷神怡,让吾等茅塞顿开,又好似入慈恩寺中闻菩萨佛音醍醐灌顶………”他还待滔滔不绝,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旁边的薛名扬是扯了又扯,遂止住话头,叉手续道,“在下实在是心情激动感慨良多,让我平静一下心绪,请大家先欣赏名扬兄的诗作!”远处看热闹的崔莹玉和黄老鸹已是捂着肚子笑出声来,莹玉咯咯咯咯边笑边抹眼泪,“这个张言一真是人如其名,言行极其的不一致啊!笑死我了!”黄老鸹也是刚刚把嘴巴里的一块肉哺笑得喷了出来,“咱老仙儿虽不会吟诗作对,但还知道脸皮薄厚,这个尖嘴猴腮的新科进士拍马溜须的功夫让人着实钦佩!”李澈也是面呈莞尔,摇头说道:“这范崇文官居考功员外郎,虽是从六品上,却是圣人钦点的今科进士主考官,胸中实有珠玉,但开科仅以诗词文赋取士却是难见人品优劣,这实是本朝科举的弊端了!”他们闲聊之间,就听得广元薛名扬口诵一绝,紧接着江州章熙若亦是一首五言绝句。那张言一却始终是未能成诗,于是酒觞继续放入溪中漂下,每逢停留便有士子作诗,一个时辰下来,积成诗作五六十篇。正当大家品鉴之际,却听闻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向着杏林而来,众人的热情霎那被点燃了,一个个都翘首引颈向林外望去。亭中那两位青衣常服的年轻人快步走下八角亭,迎着来骑向林外奔去。一会儿功夫,就见他们牵着两骑高头大马分花拂柳走进林中,一边走一边口中高唱:“探花郎、探花郎,鱼跃龙门采花忙!采花忙、采花忙,艳耀天阙满庭芳!”再仔细观瞧,只见一匹白马上坐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年轻人,约有十七八岁年纪,一身雪白的常服衣袂飘飘,头上未戴幞头,挽成一个发髻用一根碧玉簪扎住,发隙间却是别着一朵粉红色的芍药花,在他身后的马背上搭着一挂五彩斑斓的百宝囊,左右两边分开,畅开的丝囊口插满了各式各样鲜艳的花朵,姹紫嫣红娇艳无比。另一匹黑马上却是一位身着蓝衫的小伙子,他却生的是豹眼虎髯刚硬威猛,头发披散迎风飞扬,发髻间插着一朵碗口大的牡丹花,身后的丝囊里满是戴刺的海棠花、杜鹃花、石竹花、白玉兰、迎春花、连翘花、虎刺梅、虞美人、紫荆花、紫薇花、樱花、山茶花、天竺葵、……这两位少年郎高坐马上,神彩飞扬顾盼生姿,潇洒俊逸引人注目,别说崔莹玉这姑娘傢,连黄老鸹这粗壮汉子都看得是瞠目结舌口角流涎,口中喃喃自语道:“世上还有如此好看的男人……”

两位少年郎下马来到亭中,向范崇文叉手施礼,与诸位士子作揖示意。此时仆从抬出两个半人高的竹编花篮,那两位青衣少年将两匹马背上的五彩丝囊取下,把各式花卉分别放入花篮之中,一时之间粉白清幽的杏林被点缀的色彩明媚流香溢彩。众人纷纷上前围观赏鉴啧啧称赞,一些苦寒偏僻之地来的士子何尝见过如许多的奇花异卉,张口结舌眼珠子都快掉至地上。刘子固满面笑容,高声说道:“诸位同年,皓月、青溪两位探花郎今日骏马驰骋天阙,遍访名园别墅,为吾等采来这许多鲜花,令此番杏林春宴奕奕生辉,依照惯例咱们投筹选出今年的花魁,再以此花为题吟诗,最终评选出本届杏园春宴的诗王,如此春宴佳集方得圆满!”大家闻言又是轰然一声叫好!远处看热闹的莹玉撇撇嘴说道:“这些酸文人花样儿真是多啊!太会玩耍了!老鸹儿,今日本姑娘高兴,命你一会儿去把那些花朵儿抱回咱们王府,都给栽到咱家后花园去,没事了咱也品品酒赏赏花儿。”黄老鸹儿一听,大黄脑袋摇得仿似波浪鼓一般,嘴里嚷嚷道:“咱才不做偷花贼呢!要抱你去抱!”“你不怕我放蜂儿蜇你?”“怕自然是怕!但就是蛰成大猪头也不做偷花贼!”“你你你,好你个臭老鸹,翅膀硬了敢不听大小姐的话?”“我我我,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做偷花贼!”李澈闻听他二人逗嘴,实在是忍俊不住开口笑道:“你们莫要再争吵,这些花儿一朵也拿不走,一会儿全都要放到曲江池中,任其随波逐流。”“啊!公子爷,这却是为何?”“这也是天阙风俗,名为红袖浣花,届时会有天阙城中的及笄少女乘轻舟小船荡漾湖面之上,素手纤纤捡拾花朵,岸上放花郎湖上拾花娘,天作之合可成一段姻缘!”李澈说笑之间却瞅见莹玉脸上一片绯红,身虽未动心却已向曲池湖上飞去,心中不禁暗笑,“这丫头怀春了!”

他们三人说笑之际,看到“花魁”已被众人选出,非是那白衣胜雪的齐皓月头上的芍药花,而是那蓝衫少年罗青溪鬓间的牡丹花!这枝牡丹花粉中带紫雍容华贵,含苞怒放国色天香,令众多士子沉迷痴醉交口称赞!罗青溪携手齐皓月登上春秀亭,将这枝婀娜多姿的花魁牡丹献与座师范崇文,范郎官满面春风轻抚须髯,拈花微笑道:“花魁已出,探花郎有功,须浮一大白!青溪既占鳌头,诗王却在何处?众才子,诗来!诗来!”

话音刚落,一位青年越众而出,叉手环揖,朗声说道:“不才平卢王双平,有诗一首《赏牡丹》”;他刚刚吟诵完,又一瘦小黝黑的中年人操着岭南口音自报家门,“不才广州陈广生诗曰《牡丹芳》”;众人叫好声中,溪边又转出一人,语音洪亮:“不才即墨田丘壑,献诗一首《赞牡丹》”;大家正在品味之间,忽见那庐陵张言一晃晃悠悠的又踱了出来,他此番显然是耘酿许久颇是自负,嗓门依旧尖细,摇头晃脑说道:“诸位有礼了!言一适才酒兴未尽诗意不到,现在目睹鲜花诗兴大发,诸位且听在下诵来,牡丹美,牡丹妙,牡丹枝头春意闹。牡丹香,牡丹娇,牡丹花下丽人俏。曲水流觞诗意浓,杏园集宴百花傲。五十六人今登科,明日朝堂君王笑。”他这首诗非五言、非绝句、非律诗,一阕吟完,大家却是轰然叫了一声“好”!小溪边盘腿而坐的李澈笑着对崔、黄二人说道:“这人肚中倒还有些才气,此诗对仗虽不工整,但却朗朗上口妙趣横生,没了还不忘谢君恩,有些意思!”

此时,春秀亭中的状元文思敏潇潇然开口说话,“众位同年,思敏得诗一阕与诸君共赏,诗曰《国色天香》,百花齐放争扮春,百媚千娇白日矄。百坊两市布天阙,百品牡丹醉人心。”众人点头赞许之际,刘子固说道:“文状元此诗构思巧妙,描摹逼真,勾勒出牡丹神韵,听着诗句便可嗅到花香,此诗可称诗王!”他一言既出,众人多是附和之语。文状元见众人称赞,亦面呈得意骄矜之色,恰在此时那穿白衣的探花郎齐皓月双手叉拳高声说话:“在下不才与青溪兄共同为诸君献诗一首,还望不吝赐教!”大家眼望这眉清目秀的风流才子和他身边丰神俊朗的御风少年,看到他二人要联袂挑战当朝状元郎,都不禁是暗暗喝了一声采,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只见齐皓月朗声吟诵:“一江春水向南流,十里曲堰径通幽。百亩梨花香满园,千重楼阁索离愁。”罗青溪随音接到,“万芳竞放齐争艳,千姿百媚醉牡丹。十分颜色染花瓣,一二三四八九片。”俩人这首律诗对仗工整,上启下承,更妙的是将“一、十、百、千、万”几个数字置于诗句之中,齐诗以“一”起,以“千”结;罗诗以“万”开,以“一”收。既展现了春宴风情,又点题牡丹花魁,构思精巧妙趣天成,端的是一首佳作,比先前状元文思敏的诗作架构意境上确是高了一个档次!

一时间场面竟有些尴尬,能言善辩的刘子固讪讪的也不知如何开口,这时考功员外郎范崇文发话了,“状元郎的百字牡丹诗和两位探花郎的数字牡丹诗各有千秋,均为上乘诗作,不分伯仲,难分高下,皆为传世之名篇!来来来,众位共同举杯,欢饮之后齐赴曲池畔赏红袖浣花,登临慈恩寺作雁塔题名!”座师既已发话,众位进士遂不复言论,同乐共饮齐赴曲江池畔,借三月春光,看娉婷少女。

李澈原本想打道回府,但崔莹玉和黄老鸹却是兴致高昂,叽叽喳喳的缠着他要去看热闹,李澈心性柔软宽厚,不忍拂她二人兴头,遂收拾东西上马,远远的跟着众人向曲江南头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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