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 二更君 狼烟起(1 / 2)
赫连彰的情形只要善加保养, 便不至于反复。
至于他的心天生在右,杨仪也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典籍里也毫无记载, 因此竟也不知是否会跟常人一样。
不过赫连彰以前都没什么异样或者不适,想来不至于有什么。
此处的事情了结,杨仪便想尽快去威远关。
俞星臣劝道“此刻不如去武威, 威远的情形不知如何,且小侯爷也未必就在威远, 他既然想要救那个穆不弃, 一定是追踪他的行迹而去,不管他找不找得到穆不弃,最终还是要回武威。你要往别处去, 还可能走差了路。”
何况北境跟别的地方不同,匪寇横行, 又有外患, 虽有三百护卫,也不能掉以轻心。
俞星臣说完,有些担忧地看着杨仪。
他觉着以杨仪的脾气, 未必会听自己的。
谁知杨仪稍微思忖, 竟道“也好。”
她竟是这样“从善如流”,俞星臣很是意外,定睛看她。杨仪却已经转身去找胡太医跟张太医。
江公公随着杨仪, 且走且说道“大人我、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杨仪疑惑“公公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
江太监笑道“不是别的,我想让大人帮我诊个脉。”
杨仪刚要上台阶, 闻言止步“诊脉是不是哪里不适”
见她一脸紧张,“不不,”江公公连忙否认, 又道“我是因为看着那个庞一雄、竟是那样心里也有些发毛。”
杨仪听他说无碍,才放松,先端详他的面色“我看公公不至于有什么不妥的。放心,回头我细细替你听一听就是了。”
江太监见她愿意,十分高兴“大人简直如同神人,怎么就能断的那么准呢张太医没看出来,听说那个庞一雄还去看过别的大夫,得了那一堆药,却也无用,真是要他早点遇到大人,岂不是就好了。”
杨仪轻轻一叹。
虽然他们要离开卫城,但赫连彰的伤势,杨仪尚且不能完全放心,毕竟他天生心室在右,伤势且重,不晓得后续会如何。
若是有空闲,她定要多留几日观察明白。
可惜。
不过幸而胡张两位太医同行,还有几位医学生。
杨仪便跟他们商议,想请张太医留下照看两日,等赫连彰当真稳定下来,再去武威汇合。
冷不防张太医对胡太医调侃道“你先前不是跟我说,十万个人里都未必找出一个心在右边的,你想多守两日么不如你留下。”
胡太医道“那倒也成。”便看杨仪的意思。
其实他们两个谁留都可,杨仪便任凭他们两个选。胡太医就笑道“那自然是我的了。”
张太医道“你别只顾高兴,也不是留你在这里玩儿的,可要替永安侯好生看着赫连校尉,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放你的心,”胡太医拍拍瘦弱的胸脯“我豁出性命看着他,如何”
张太医顿时皱眉“咱们都是学医的,你能不能忌讳点儿,不要总是把死啊豁命之类挂在嘴边。”
“正是因为学医,才知道说说无妨。”胡太医笑。
张太医点了点他“随便你吧,我怕你说的多了,也就成了真。”
胡太医嗤之以鼻。
俞星臣听说后,对杨仪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分五十人留下,若是此处安稳,也可以护送胡太医前往武威。”
这提醒了杨仪“那不如留一百。”
俞星臣笑道“不至于。五十足够。”
眼见时候不早,倒要赶紧启程才是。
晁大通打起精神,亲自相送,戴知州也同行,一直出了城外四里。
俞星臣正欲让他们回转,却听到犬吠声,而他身边的小乖也一激灵爬起来,趴到车窗边上,歪着头叫起来。
外间,晁大通正欲过来话别,听见犬吠,又看到杨仪的车驾中,车窗口上探出豆子黑乎乎的头。
狗子竟是看向他,狂吠不止似的。
晁大通还以为这狗子是不知怎么了。戴知州则握着自己的帽兜道“永安侯的狗儿也是难得一见的灵犬难不成是舍不得卫城。”
晁大通听了这句,不知怎地回头看了眼。
这一眼,惊的他的三魂七魄离体,当下急忙勒住马儿“全队随我回城”
他竟然来不及跟俞星臣和杨仪告别,调转马头,打马狂奔。
此刻晁大通带出来的,有一百余精锐,本来不知将军是何意,等到转头看时,顿时也悚然惊动,毛发倒竖。
原来身后的城头上,竟冒出一点青色的烟痕那正是北境这里的将士所最望而生畏也最怒发冲冠的狼烟
戴知州看他忽然跑了,叫道“晁将军你干什么”跟着回头,望着那一点如同黑云似的廊檐,戴知州一口气上不来,几乎跌下马儿去“回城,回城”他声嘶力竭叫了几句,也跟着挥鞭打马。
此刻灵枢也发现了,赶忙去跟俞星臣告诉。
俞星臣一听便知道不好“快停车。”
当杨仪俞星臣一行转头返回,还未到城门,晁大通已经冲到了兵备司。
等他们也赶到的时候,只见兵备司门口士兵林立,戴知州跌坐在门口处,不知是因为往回跑之时颠簸太过,还是别的缘故,垂着头只管吐。
俞星臣来不及询问他怎样,一路向内,看到地上血迹斑斑,正有兵备司的人在抬尸首,另有负伤之人,发出低吟。
杨仪跟张太医等慢了一步,猛地看到这场景,恍入噩梦境中。
突然间,张太医如梦初醒似的叫道“胡知方”攥着袍子向内冲去。
杨仪本来正想去看那伤者,猛地听张太医喊了一声,血都在瞬间仿佛冷了。
姜斯从下车开始便面色凝重,亦步亦趋不离左右,江太监察觉杨仪发抖,忙道“不至于有事的,胡太医聪明的很他肯定躲了,我去探听探听。大人别急。”
张太医飞奔进内室,直冲赫连彰的病房而去,他知道多半胡太医是在那里的。
而越是靠近他越是害怕,因为路上也时常看到受伤或者死去的士兵,进门槛的时候他差点被脚下踩着的血给滑倒
江太监从后赶来,扶了他一把“别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
此刻一个士兵经过,江太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胡太医呢”
那士兵认得是永安侯的人,不敢怠慢“是有细作突然发难,那位太医像是在里间。”
两人听说胡太医无碍,各自放心,忙向前去。
才走了几步,就见胡太医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他低着头,正在看自己的双手。
张太医喜极而泣“你这犟驴,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的”
胡太医竟置若罔闻,张太医赶到跟前,猛地看到胡太医的双手全是鲜血,脸上到颈间,乃至半边身子,鲜血淋漓。
“你受伤了”张太医惊魂,破了音。
江公公看情形不太对,便问道“胡太医,你怎么了”
胡太医抬眸,双眼呆滞“死了。”
“死了谁死了”张太医问。
江公公却屏住呼吸,迈步向内走去。
身后,胡太医道“死了,死了欧校尉死了,赫连校尉也”
张太医觉着自己变成了一尊冷的塑像“什么什么不、不你说笑的是不是”
胡太医看着自己的手,喃喃“死了,死了”毫无预兆,他的眼泪一涌而出。胡太医双膝一屈,向前跪倒在地,嚎啕。
张太医一把扶抱住他,却被他带的也跪了下去。
这会儿江公公已经到了门口,他向内看去。
他看见了一具尸首,陌生的脸,不是官兵打扮,这让他略略放心,但很快他看见一个熟悉人,欧成。
那个见了面就出言不逊的大个子,粗莽的叫人恨不得打他的人,被两个士兵扶住,安放在担架上。
江公公极快地眨了眨眼,好像也要让自己的脑子转的快一些。
他觉着,欧成应该是受伤了,他的伤在眼睛乱转,江公公看到欧成的伤,脖子上,一道令他看着都头皮发麻的深痕,血肉模糊。
江公公没法再想,而只是身不由己地挪动眼珠,目送着士兵们把欧成抬了出门。
他其实想让自己问问欧成怎样,或者想要让人去请永安侯来,可是
他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的
那个讨人厌的粗莽汉子,却又很快向自己道歉的憨直武官,就这么死了。
怎么可能。
江公公立在原地,能动的仿佛只有眼珠。
而在里屋,江太监看不到的地方,另是一番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