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二更君(1 / 2)
顾家在操办顾瑞湖的丧事, 而闻侍郎府里,已经将闻北蓟安葬。
并没有很哄闹,无非是选棺木, 挂白幡,又请了几个和尚道士念了经文, 闻北宸随行送到城外, 在原先夫人下葬的地方将闻北蓟葬了。
隔了这么多年, 他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母亲身旁, 可以安睡了。
陈献将一壶酒倾倒在墓碑前的新土上。
他望着墓碑上的铭刻“每次回京咱们都在一处,这次只剩我一个,来来往往的,还真有点不习惯, 人家说, 人死魂不灭,你他娘的倒是时不时出来跟我说句话呀。”
侧耳倾听,只有风的声音。
陈献长叹了声,俯身抚摸墓碑上的字, 看着看着, 只觉着眼睛刺痛,眼前便模糊了。
他却扭头一笑“早知道认识了又得分开,一分开就再也见不着,只叫人心里难受, 那当初又何必认得呢”
陈献喃喃说了这句,摇头道“算了, 人生如寄,就像是我说的,谁也保不准明日怎样, 兴许我在这里感叹你,明儿就要有人感叹我了。大不了是你先去探探路,等我到了,咱们再一块儿玩耍,到那时你就可以当个识途老马了。哈哈。”
陈十九郎笑了几声,耳畔却听到一阵马蹄声,逐渐放缓。
他回头,却见身后隔着十数丈,一人一马立在那里。
马上的少年,猿臂蜂腰,一张脸在初升的太阳光中熠熠生辉,脸颊上几道猫儿爪痕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倒是更显出几分鲜明生动来。
“十七”陈献很意外,凝视着这突然出现的人“你你怎么在这儿”
薛放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他看看陈献,又看向他身后的墓碑,一扬眉。
陈献才发现他手中却也提着一壶酒,并两包不知是什么东西。
十九郎诧异“你在做什么”
“做跟你一样的事儿,不过我只是受人所托,”薛放走了过来,“有人叫我替她来祭一祭这小子。”
“是谁”陈献本能地问了声,突然试探问道“是仪姑娘”
薛放“嗯”了声,在墓碑前单膝点地,把东西放在地上“她不便来,就叫我代劳了。”
陈献惊愕之余,欲言又止。
薛放把那一壶酒放在旁边,又将那两样东西打开,一包是些核桃酥、茯苓糕之类的点心,另一包,是各色时鲜果品,香瓜,李子,还有一串葡萄。
薛放一样一样,十分耐心地把东西在墓碑前摆放整齐,嘴里念叨“你这个小子,也算是跟她有缘,死了还有人惦记,这些东西都挺好吃的,是她给你选的,你好好尝尝吧。”
最后他把酒晃了晃,笑道“这个却是我选的,是店铺里最好的寒潭春,花了我足足二百钱,我自个儿都舍不得喝,你小子别以为我是空手来的。”
陈献看着他煞有其事,似乎在跟闻北蓟说话。
不知怎地,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又酸又有点暖的东西。
薛放转头看他“你那壶酒多少钱”
陈献微怔“家里小厮买的,我也不知。”
薛放嫌弃“肯定没有我这个贵,你要不要先尝尝。”
陈十九郎嗤地笑了“行了你”
薛放看他脸上又出现那熟悉的笑,哼道“就该这样,冷着个脸给谁看这样才是你陈十九。你在这里摆这张哭丧脸,以为他很喜欢吗他若是真跟你好,就该希望你仍旧没心没肺点儿,别苦大仇深的了。”
陈献呆呆地听他说着,这瞬间,竟再也无法忍耐,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向下滚落。
薛放道“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这样才对呢。”
他把手里的酒打开,闻了闻味“不错。”自己喝了口,递给陈献“来吧,就当作是最后送他一程,大家都喝点。”
陈献泪流满面,却还说道“我、我看你是故意的自己想喝”
薛放笑道“二百个钱呢,咱们一人喝二十个钱的,也不为过。”
陈献才正哭着,闻言又破涕为笑,哭笑不得“你薛十七你真是混账”
薛放道“再说我打你不喝拉到,我替你代劳”他作势要喝,却给陈献一把夺了过去,陈献仰头痛喝了一口,果真入喉香醇,直窜入腹内,略略烧热。
薛放却拧眉叹气“你人不大,嘴倒不小,这至少喝了二十五个钱,死人的便宜你也沾。”
陈献给他这一句弄的呛咳起来“薛十七”
他伏身咳酒,薛放则把剩下的酒洒在闻北蓟墓碑前,拍拍他的墓碑,就像是拍了拍闻北蓟的头“好好的吧。有空再来。”
陈献见状,就也在墓碑顶上轻轻地摸了摸。
两个人离开,各自上马,转回官道。
陈献已经拿帕子擦干净了脸,不知怎地,方才那一哭一笑,他心里反而好受的多了。
他问薛放“仪姑娘怎么记得叫你来祭拜”
薛放道“她的心细,什么都记得。”
陈献望着他“你的脸又是怎么了”
“是一只猫抓的,不是女人。”
陈献白他一眼“我自然看得出来这是猫,女人的指甲再尖也不至于如此。你这样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薛放笑道“我之前说是猫抓的,那些人一通瞎说,只说是女人。你倒是清醒。”
陈献望着他意气飞扬的“你你是从哪来的”
薛放道“怎么了”
陈献眼珠转动“只是猜你从侯府还是巡检司罢了,这么早,是从巡检司吧。”
薛放的脸上露出一点耐人寻味的笑,陈十九立刻察觉“莫非还有别的地方”
“没有。”薛放立刻否认。
陈献哼了声。
薛放道“你哼什么”他心怀鬼胎,望着陈十九郎的脸,突然又想起一件旧事“等等,我差点忘了,当初闻北蓟说,你喜欢杨仪”
陈献不知此事,闻言怔住“嗯”
薛放盯着他,眯起眼睛问“你只说有没有这回事”
陈献笑道“小闻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你不否认,”薛放吸了口气“难道是真的”
陈献咳嗽了几声,忽然指着前方“那是谁”
薛放转头的功夫,陈十九挥鞭“驾”竟是打马往前去了。
十七郎这才知道上当“臭小子,你给我停下来你竟敢觊觎我的人,看我不揍死你”
陈献马上回身“哟,怎么就是你的人了,她头上贴着薛字吗”
“还敢嘴硬”薛放一夹马腹,马儿奋起直追“你再说一句试试”
陈献笑道“我不说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呢”
两人在官道上你追我逐,赛马一样,路上早起的行人、客商纷纷避让,很快进了城。
陈献以为薛放要回巡检司,不料他道“有件事我得去一趟南外城。”
“何事需要我帮手么”
“先前付逍去找我,偏我不在,他跟杨仪提过最近他们那不太平,我得去看一眼。你要想去也成。”
陈献眯着眼“他跟杨仪说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当然”
薛放还未说完,就听出陈献是在诈自己,他在马上指了指陈十九道“你把那心思给我收一收,不然我真要翻脸了。”
陈献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南外城有什么不太平的”
两人且说且往南外城而行,薛放打量往付逍家门的路,一边跟陈献道“说是连着有两对儿夫妻出了事,第一对儿是男女两个打架,都死了,第二对儿是女的怀着身孕杀了男的。”
陈献听了摇头“这也算不得奇事。夫妻两个搞的好就蜜里调油,搞得不好就如同仇寇,大打出手,你死我活不是没有的。”
薛放道“那这也太有了吧。难道就这么巧,这杀妻杀夫的都出在他们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