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世家族（一）（1 / 2）

但听得混沌中清脆一声木铎，她遽然而起，却吓醒了邻床的小姑娘，“半夜吓唬鬼咧？”小姑娘用蹦豆似的江淮腔骂了一句，又翻过身去，缩到被窝里睡了。

“皆因‘元秋’而起？我是……钱元秋。”她推衾坐起，披衣赤足走到窗前，此时正是中天月好，素彩万里，钱元秋静静看窗中明月，等到衣衫略略浸寒了，方才去睡。

“自高祖武烈皇后执掌后宫后，唯有良人才能充任女官，官奴婢、杂户、乐户之类的，如前朝妖妃惊鸿夫人那样出身私奴婢的，想都不要想能入宫，这也是为了皇家血统着想。”吊梢眉的年长夫人领着新人，行在宫道上。

“大内分为外面内侍省和三省办公署的皇城和内命妇们深居的宫城，咱们所要去的就是宫城，后宫娘子们往往居于北内和西内，你们这些新采选的宫女住在南内，你们等闲不要乱撞，若是惊扰了贵人，宫正司的七十二道刑法可不是吃素的。”

众人喏喏，混在人群中毫不出挑的钱元秋也跟着点头。

吊梢眉夫人见这批宫人没有什么胆大刺头的，也十分顺心：“女内官中有六局一司，除了方才说的执掌后宫戒训的宫正司外，还有六尚，领事女官秩皆五品，尚宫局掌导引中宫，掌六局出纳文籍。尚仪局掌礼仪、起居之事，尚服局则掌管供服用采章之数，尚食局掌膳羞品齐之数，凡以饮食进御，尚食先尝之。尚寝局呢，则掌天子燕寝及嫔妃进御之次序。”

吊梢眉夫人言及于此，顿了顿，看这些女孩子似懂非懂的童蒙之色，心里一叹，神色稍稍温和道：“尚功局掌督妃嫔宫人女红之程课，你们这些新进的女孩子们经过习学调教后，要尽力争取入六局一司，不然就得做那些粗使腌臜的执事了，虽然都是为人使唤，但是其中前途也大有不同。”

“上官……”一个女孩子福身问道：“请问前途有何不同呢？”

吊梢眉夫人微微摇头：“你虽然求教甚殷切，但是在宫里还是少问多看为好。”这女孩子面生惭色，退入列中，吊梢眉夫人却回答道：“六局一司相较于其他宫女，有职司品阶，如果能得中宫看重，连外嫁赐婚都是常事，譬如文成帝成惠皇后倚重的尚仪许夫人，就被成惠皇后赐婚给如今的黄门侍郎蓝公，夫荣妻贵，正是你等女官的典范。”

各位芳华正好的女孩子们听闻许夫人的故事，纷纷眼睛放起光来。

吊梢眉夫人端庄的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微笑，很快消失不见。

“好了，这便是南内了。”踏过水榭，绕过小桥，却是到了一处热闹的所在，钱元秋觑着，许多高髻婆娑的女官们来来往往，举止娴雅，衣香隐约，仿佛天上的女儿仙境，让这些还梳着抓髻的小女孩们心生自卑和艳羡之感。

“要是我也能那么好看就好了。”大家心里都这样说道。

“莺娘？”一个与吊梢眉夫人看起来很熟的女官走出来，见一拨小女孩齐整站着，招呼道：“啊呀，赶紧进来罢，没得在日头底下晒着。”

“段尚仪呢？”她问。

“哦，去望云殿了。”女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