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十六)(1 / 2)
云首辅有些烦躁,因为他中觉睡得不好。
睡中觉是一个良好的习惯,因为寅牌时分他就得去午门外拿着写满小抄,哦不,诏对的玉板子候着,皇帝卯时才能起来视朝,可是他们当臣子就更惨了,要早一个时辰在风里头等着。高皇帝精力又旺盛,常常拉着他们议事一议就议到快中午,那时候皇帝大发议论:“北边个那帮丧家狗又侵袭大同了……”
丧家狗,是高皇帝对北方前朝宗室三十年如一日的爱称。
云首辅点点头,“嗯,北边,大同的刀削面、大同兔头、黄糕、羊杂……”
每当这个时候,当时的左丞相李国公连连点点头:“是啊,刀削面不错。”
云首辅:我讲出来了吗?!
高皇帝喜怒无常,为君刻薄,但是这时候他却很宽容:“算啦,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们先回家吃饭吧。”
于是吃完饭,他就得睡觉了,因为高皇帝的“先回家吃饭”是有意思的。
所以中觉的质量很重要,关系到下午的议事质量,以及他脑袋呆在自己脖子的时长。
在高皇帝朝为臣的二十载,跟他议事的有过很多人,淮右布衣派的、浙东文人派的、江右派的,最后转来转去,同辈人中居然还就只有他活得最长,德望最尊。
所以,睡好中午觉,想好怎么做,是很重要的。
云首辅又想起自己似乎已经不需要上朝了,他一拍脑袋,所以睡好中午觉确实重要,他现在居然连自己用不用上朝这件事情都给弄混了。
云首辅听见梧桐树上做窝的老鸹每隔一段时候有气无力地叫唤一两声,他忽然生了气,拄着拐杖跑出来,对老鸹子檄道:“你这不义之鸟,我许你在我家做窝已是仁至义尽了,怎么还作这丧家之音……吃老夫一拐。”
可见云首辅老糊涂了却也还记得翰林院的文章,这才叫“文章可立身”的楷模。
但老鸹没打到,云首辅自己却摔了一跤,老鸹扑棱几下翅膀,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云家的家人在门口看见了,慌得赶紧把老首辅扶起来,但是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云首辅缓缓出了一口气:“把孩子们都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