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生吃乌鸦(1 / 2)
刚刚的一场争吵以无果告终,作为章董的章一旗心里自然有几分闷气,但他毕竟是集团董事长,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个高层最基本的修炼。当他到了楼下时,刘叔见到章一旗后便迎上前来问道:“章董这就要走?”章一旗有些不屑地瞥了一眼眼前的这个老头子,以他一贯的行为——皮笑肉不笑道:“我的司机呢?”说着他就环顾了一眼四周,完全未将刘叔放在眼里。
刘叔弯曲的后背在这个笔直的男人面前显得有些滑稽,“司机已经去开车了,您稍等。”说完刘叔就准备回到自己的保安亭去,在地位悬殊的人面前,他自然有自知之明。可章一旗又开口说话了,“刘叔在这里已经干了……五十年了吧?”章一旗低垂着双眼,僵硬冰冷的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可是,他竟然把一个保安的工作年限计算得如此清楚,这不免让刘叔心里生起一阵忐忑,毕竟自己还不想离开这里。刘叔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道:“章董记性过人,确实……有五十年了。”
“五十年前我还没有出生,算起来,你是在1965年到这里工作的,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医院,我很好奇刘叔为什么一直守在这个地方,不管这里以前是乱葬岗还是卫生所,你都从未离开过,别和我说你跟院长的父亲关系不一般这样的理由。”章一旗抬了抬眼皮,眼神里带着一种试探和蔑视。
刘叔不禁又怔了一会儿,但他尽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沉着的脸上随即又出现了从容的笑容,“都说章董从来不开玩笑,没想到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却开了先例。”
章一旗终于正眼瞧了刘叔,他像审视嫌疑犯那样从上到下打量了刘叔一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刘叔也在心中感叹章一旗的敏感多疑和锐利。
刘叔以从容不迫的姿态回应着章一旗的进攻,这只像猎犬一样的动物,从三十八岁时的总经理到如今四十五岁时的董事长,一直都在自己的步步为营中前进着,哪怕是对他这个毫不起眼的保安,都想做到了如指掌。这一点让刘叔的心里极为不痛快,但他更多的是担忧:自己身上的秘密会在哪一天被章一旗挖开吗?不会的,章一旗是大忙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保安,刘叔只能这样乐观的想着。
对话未果,一辆黑色改装过的轿车在医院门口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车身全副武装,据说采用的是目前最好的防弹材料,这是章一旗的专属轿车。
“章董!”从驾驶座上摇下车窗的司机向章一旗喊了一声。
章一旗见在刘叔面前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才双方也不过是在打太极罢了,他只好微微一笑作罢,转身便上了轿车。很快,司机就驾驶着轿车扬尘而去,剩下刘叔站在原地,远远的凝视着车影被吞没在车水马龙中。
这个睿智的中年男人让刘叔的心里变得七上八下起来,若不是他身为集团董事长,时常被公务缠身而不常出现在这家医院里,只怕连自己这个在此地低调了五十年的老头子都会被他一眼看穿。刘叔在心里警告着自己,不能再在章一旗面前露出任何的的端倪。他抬头望着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旁边的高楼大厦像一根根有毛边的锋利铡刀,正向这片领域毫不留情的砍来。
六天后,坐在保安亭值勤的刘叔仿佛想起了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于是他离开了保安亭到了保安室里。把门关上后,屋子里有些黑暗,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户外的光线站到了那幅巨型壁画前面,下午四点,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壁画上,他痴痴的看着壁画上的台阶,在那云雾缭绕的地方,阶梯走向之处已经明显延长了一个台阶。
七十五天前的中午,太阳正火辣辣的当空照着,预约的患者几乎在上午和下午三点前到院看病,所以此时是医院人最少的时候。刘叔像往常一样在保安亭里值班,天气闷热无风,百无聊赖中的刘叔正想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突然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从他的眼前飘过,他看清楚了她的脸,是在医院七楼工作的员工。
女子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是从肮脏的水池里爬出来的那般狼狈,连衣裙已经被染成了杂色,脸上沾着的污泥已经干了。她赤着脚丫子,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步行到这里。
刘叔走出保安亭,正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保安室的门,对旁人的话置若罔闻。刘叔想拉住她问个明白,却遭到了女子强烈的反抗,那股力量就如同被神秘物附体过一般,强大且充满戾气,瞬间就把刘叔狠狠的放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女子就像疯了似的朝着保安室的方向冲去。
当女子走到保安室门前时,门竟然自动为她打开了,刘叔躺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难以置信。不一会儿,“砰”的一声,门又被紧紧的关上了,像是把女子“吸”进了保安室!
当刘叔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保安室门前时,门却打不开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才用身体撞开那扇门,当门被撞开的那一刻,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刘叔瞬间恐慌,头皮像被炸开了似的,全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房间里的东西完好无损,可女子却不见了!最让刘叔胆战心惊的是那串湿漉漉的脚印。脚印从地上一直延伸到墙壁上,最后留在了壁画上的最后一个台阶上。难道该女子还能站到墙上走路?刘叔不寒而栗的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幅壁画,身子也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全身僵硬的不能动弹。
过了许久,脚印的水分蒸发后他才敢向墙上的壁画靠近。从头看到尾,也没有发现这幅壁画与以往有何不同,惟一让人不解的是,女子消失去了哪里?难道自己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吗?刘叔怀疑着自己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所以眼花。
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就发现壁画上云雾缭绕的地方开始出现了异样,像是多了几笔,难道有人在上面作画?又或者是老鼠蟑螂撒的尿?当时刘叔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一直以为是自己多疑了。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同样的情况依然出现,壁画上又多了几笔,那时候他才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每当看到壁画上又和昨天不一样之后,他就越来越相信自己那天看到的女子肯定是真实的,他没有出现幻觉。
直到半个月后,也就是六十天前,他听到了关于那个女子的一些传言,在医院七楼工作的员工私下里纷纷议论,有些人说她失踪了;也有些人说她跟着富商跑了;还有人说她为情所困,出去外面看世界散心去了。只有刘叔知道,这些员工说的都不对,可是他没有办法去解释,如果将那天自己所见说出来,势必会造成混乱和人心惶惶,另外,他最不想看到的是自己的工作不保。所以到现在,他还是保持着沉默。
时间来到了下午六点,医院七楼的员工陆陆续续从电梯里出来,一到下班时间,所有人似乎一刻也不想在那里多待,都匆匆离开了医院。
只有筱莱一个人还在厕所里,过了十分钟后她从厕所里走出来,站在洗手台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依然苍白,嘴唇虽然没有泛出像某个女人嘴巴上的诡异紫色,可眼前的这张脸仍然没有丝毫的生气,仿佛刚从死人堆里游荡回来的孤魂野鬼,如果夜里出现在别人面前,估计也会把人吓个半死吧。
她叹了一声后伸手去扭开水龙头,水哗啦啦的流出来,冰凉又清爽,她又抬眼看了一下镜子里反射着的景象,除了身后的厕所和自己外,什么也没有。
走出厕所后经过人事部时,小露正在锁门,她本想就这样装作没看到小露而进楼道口,可养成了习惯听到动静就看过去的小露马上就发现了她,“筱莱,等等我。”说着她就快速的锁好了门跑到了筱莱的身边,然后一起进了楼道口。
“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差。”充满青春活力的小露一边说一边脸露担忧之神色,筱莱咧嘴笑了笑,那干涸的嘴唇让她不太想说话。
“真的,你的脸色太差了,比之前更差了一些。你贫血吗?我觉得你要多吃红枣和枸杞,补血。对了,我家里有,要不然明天我带些给你,放在办公室里泡水喝也行。”
“不用了,谢谢。”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的筱莱拒绝道。
没想到小露还不罢休,继续道:“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说的是真的。”看样子她完全忘了那天筱莱问她的这栋楼为什么有七层的“愚蠢”问题。
“真的不用了。”筱莱坚决拒绝道,心想,她的身体要是吃这些东西就管用,她早在几年前就吃了。
瞬间,记忆又被拉回到了七年前,那时候她刚步入社会,参加第一份工作的时候面试官就因为看到她弱不禁风的模样想淘汰了她,但她固执地对面试官说了一句“人不可貌相”的话之后没想到最终被留了下来。两年的劳动合同期满后因为厌倦了那份工作所以她选择了离开,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靠打零工生存,比如去商场扮小丑、当临时促销员、去旅游景点给别人拍照等,在别人眼里,她一直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而现在的这份工作,算起来是她的第二份“正经”工作。
那些年她遭受过许多人的白眼和指手画脚,或许是经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如今的她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和热情,一脸麻木和冰冷让人觉得她有时候显得冷酷,加之看起来病恹恹的身体更让她对生活没有丝毫的期待和激情。
她唯一幻想过的是,如果岁月能定格,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在十八岁之前。
……
到了楼下的时候,小露拉着筱莱进了保安室。
“刘叔,我来拿快递。”小露甜美的声音让坐在保安室里的刘叔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筱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她能感觉到刘叔正用犀利的目光向她探寻过来,所以她才有意躲避着他的眼神而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往房间里的其它地方看。
筱莱无意间扫视了一下这间保安室,墙上的壁画吸引了她的注意,这面被分割成了七块的墙体,嵌着的壁画也自然被分割成了七块,从表面上看那幅画,并不能完全看懂作画者想要表达的主旨是什么。她只能粗略地看着眼前的这幅画,只见那是一条明显的台阶,一条通往神秘之路的台阶,台阶被作画者画进了云雾缭绕的森林里,然后就此“断”了。筱莱却觉得断梯之处应该还有路,也许作画者想画一条完整的阶梯,却因为其它原因而没有完成这幅作品,所以到现在它还是呈现着残缺的画面。
阶梯的另一端也许是伸向天国的,也许是走向地狱的。她这样想象着,非艺术院校毕业的她缺少对画作欣赏的能力,可想象力却很丰富。她有些疲倦的看着这幅巨大的壁画,心里没有一点被艺术感染的兴奋。
看完壁画后,她的视线就落到了别处。房间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饭盒,饭盒里的菜却让筱莱傻了眼,那是?她突然作呕,胃里翻江倒海着再也站不住,最后冲出了保安室到了医院外的那片空地上。
不知缘由的小露拿到快递后紧跟了过去,追到筱莱后她一边帮筱莱拍打着后背一边疑惑道:“你怎么了?”
筱莱没有说话,缓了缓劲后就马上迈着步子远离了医院,准确的说是远离了保安室和保安亭。
到了前面十字路口处时恰巧遇到人行道上亮红灯,小露一脸茫然的跟着筱莱,“你刚才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