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流离之人(下)(2 / 2)
“看我是怎么过去的。”
路明非侧着身子直接从栅栏的缝隙中钻了过去,向着身处另一侧的女孩伸出手“今天的天气很好,应该能看到更漂亮的景色。”
“呐,看那里。”
在绕过了那些灰尘密布的空调外机与纠缠在一起的缆线后,他趴在栏杆上将远方那金碧辉煌的建筑群指给女孩看。
“那就是我们称为cbd的地方。”
天空中繁星如织,在漆黑的大地上却有一条闪烁着点点光华的“河流”在缓缓流淌,像是大群的萤火虫在厌倦了纸醉金迷的光彩后踏上了归家的旅途,却又像是有一面镜子在无边的黑暗中映出了银河的影子。
两条同样浩荡的河流相向而行,尽头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
“那是他们车灯的灯光啦,只是在有星星的时候才看起来那么漂亮。”
路明非说“这是我在这座城市里能看到的最漂亮的夜景了。”
“我第一次偷偷爬上这里的时候觉得cbd真的是太漂亮了,我以后一定要去那里生活。”
他继续说道“几年之后我就不再喜欢它了。因为就算穿的再光鲜亮丽,站在cbd街头的我仍旧是孤身一人。”
“这些年我一直很孤独啊。”他轻轻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发。
“直到我遇见你,我的绘梨衣。”
“早安,佐罗,”
零缓缓睁开双眼,轻声问候着她怀中那只毛有些秃了的布袋熊。
时至今日她仍要像个小女孩一样抱着佐罗睡觉,仿佛它会给她无法解释的安全感。
这只二十多岁的老熊曾见证那新生契约的缔结,那男孩许诺用自由作为她的生日礼物,以拥抱与亲吻向整个世界申明拥有她的权利。
零不是不曾听闻过学院中有关“真空女王生人勿近”的流言,只是懒得去否认罢了。
她之所以要变得那么优秀那么完美,只是想向那个男孩证明自己始终是对他有用的。
他们说好了的啊。
只要她一直对他有用,那么他就不会抛下她。
即使她孤悬在一万米的高空,他都会背着火焰来救她。
她无条件的相信他,哪怕他是执意要向整个世界复仇的魔鬼。
“papaverradicatum又开花啦。”
零望见桌上白铁盒子中盛放着的黄色小花,有些欣喜似地喃喃自语道。
“它们的生命永不枯萎,死亡不过是一场不知时的长眠。”
她忽然听见那人的声音了。
他说着磨牙吮血的话,声音却极尽温柔“可那样多孤独啊,孤独才是真正的魔鬼。所以我们要活着,那些卑贱的逆命之人,才该死。”
零的目光移向身后,那男孩微笑着凝视她,依旧是那张熟悉的、少年的脸。
“又见面啦,我的小女孩。”
“我们要离开这里啦,”
男孩将布袋熊塞到她怀里,连带着一张美航头号舱的机票“仔细想想除了佐罗之外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东西就一并带走吧,时间已经不多了。”
“离开?”零微微一怔。
“已经没有在卡塞尔学院继续呆下去的意义了。接下来他们会遇到的东西可不是诺顿铸造的那些小刀子可以对付的,更别提那缺陷巨大的天基动能武器了。”
他忽然瞟见了女孩的眼神,又继续补充道“放心,我要是想扔下你就不会千里迢迢跑过来接你啦。不过我的小公主,你就这么不关心去哪吗?”
“只要你不抛下我就好啦。”她轻轻地说。
“我们要去中国呐。”
男孩摸摸零的脸蛋“去见证那死者之国的覆灭。”
“喂喂,小姑娘你似乎越界了哦。”
副校长摇晃着手中空空的啤酒罐,神色有些无奈“如果没有两张黑卡的权限,eva人格是不能被启用的吧?如今你这么肆意妄为,真的让身为导师的我很难办啊。”
“可您并不在意校董会制定的规则,弗拉梅尔导师。”
身着墨绿色校服的女孩淡淡地说,瞳孔内深蓝色的字符倏忽幻灭“正如您曾嘲笑他们不过是一帮混账透顶的政治家,不惜别人的命却太过看重自己的命。”
“真抱歉啊,也许不该在你面前提起这些吧。”副校长挠头。
“您不必为此感到自责,弗拉梅尔导师。”
女孩的语调很平静“真正的eva已经永远地长眠于那片冰海下了。现在您所看到的,不过是您不愿忘却的回忆。”
“居然能说出这样冷漠的话来,真不愧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副校长耸耸肩,将椅子转向另一侧。
“终于确定了那条龙的行踪吗?”
“eva,把那东西投影出来。”
昂热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下达命令。
灯光暗了下去,3d投影仪重新开始运作。
幽蓝色的世界地图被投影到幕布上,数以百计的红色光标微微闪烁。
女孩轻轻挥手,一份份简短的档案转瞬即逝般地闪过。
副校长只来得及看清那些人的样貌,在他们之中有留着卷发的妩媚女孩,也有冰冷肃杀的风衣男人。
他们彼此之间毫无交集,唯一能将这些人联系起来的似乎仅有档案的最后一项。
“是否具有龙族血统?”
“是。”
“他们只是一群低血统纯度的猎人,难道又有青铜与火之王那样的案例出现了?”
老男人一直蒙蒙胧胧的眼瞳中,忽然透出一股矛枪般的锋锐之气。
“接着看下去你就明白了。”昂热低声说。
那些静止的光标沿着早就预设好的轨迹开始移动,却在途经地图上某个不起眼的坐标时陡然消失。
副校长看着那些光标一个个消失在眼前,像是看见了祭祀的牲醴一步步踏上神的祭坛。
“没有幸存者?”
“没有。”
“他们应该是遭遇到纯血龙族了,至于目标是否为龙王还有待商榷。”副校长神色凝重。
“弗拉梅尔,这不是令我如此在意的原因。”
昂热说“将这份情报慷慨赠与我们的,是十年前的那位老朋友啊。”
“太子吗?那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副校长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这样危险的行动就不必派一般的专员去送死了吧?还是说你又准备让那三个二货去?”
“恺撒与子航都是值得信赖的年轻人啊。只是”
昂热皱了皱眉“eva,还没能联系上明非吗?”
“路明非专员的手机与专员证都在他预定的酒店客房内被找到了,据已有线索推测这应该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叛逃。”
eva的目光移向昂热“理论上s级血统的叛逃校董会应当知晓。但是在得到您的允许前,这则消息都不会被发送出去。”
“明非是个孤独的孩子啊,也许他只是在害怕我们这样身上沾满血腥的人吧?”昂热叹了口气。
“继续保留着他的档案吧,我相信他。”
“这下连你的吉祥物也失踪了,难道就靠那两个幸运e的家伙去屠龙?”
“不,这次不一样。”昂热从抽屉中取出折刀,插入袖口的皮鞘中。
“我将亲自出征。”
“见鬼,我们还要在这里浪费多少时间?”
恺撒望向车窗外,墨色的浓云侵蚀着整片天空“《dragonraja》已经连载到第四部了,不介意我在书中化用你的人物角色吧?”
“你的话题和逻辑都太跳跃了。首先我得提醒你将龙族公之于众并不是什么好想法,哪怕你对某些事进行了模糊处理与艺术加工。其次我并不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除非你能提供给我更详细的线索。”
楚子航淡淡地说“最后,油量表的黄灯已经亮了,在途经下一个加油站时我们必须停下来加油。”
在白王复苏事件结束后,狮心会会长与学生会主席已然默认了彼此之间的聊天很有同步率。
作为骚包的意大利人,恺撒的话题和逻辑总是很跳跃,但楚子航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各个逻辑点,跳跃式地进行回答,全无遗漏。
“驾驶手法很老练嘛,不会是和你的刀术一样在少年宫内培训出来的吧?”
“我爸爸教我的,”楚子航一愣,似乎没想到恺撒会提起这个。
“他是个司机。”
“据我所知你的母亲没有龙族血统,那么你的父亲应该是个血统纯度不低的混血种。”
恺撒说“你父亲的血统应该未觉醒过吧?我可不认为一个与普通人结合还能让你拥有如此精纯龙血的混血种会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六年前的这座高架桥上,我和他误入了奥丁的尼伯龙根,我是那唯一的幸存者。”楚子航低声说,线条明晰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后视镜中那双曾令恺撒羡慕也曾让他警惕的黄金瞳再不复以往的璀璨,一时间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恺撒抽着雪茄,幽幽的青烟缭绕。
雨云终于掩盖了最后的那抹蔚蓝,红色的法拉利在高架路上孤独的前行,大雨滂沱。
“你有没有感到些不对劲?”恺撒突然问道,神色有些凝重“是不是太安静了?”
“安静?”
“我们已经在这段高架桥上跑了超过十公里了,而gps上显示的收费站依旧在五公里以外。我尝试过释放言灵,可镰鼬群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束缚了,在它们所能探测的区域内只有我们两人的心跳声。”
恺撒的声音愈发低沉“如果那个被称作“奥丁”或者“神”的家伙真的存在的话,我们很可能已经涉足他的领域了。”
“你身上携带了多少个弹夹?”楚子航似乎能感受到肩胛骨上那暗红印记的灼烧感
“接下来很可能会遭遇死侍群的袭击,血统阶级在b级以上。”
“八个弹夹,全部配备学院研制的汞核心钝金破甲弹。原本以为《巨神兵降临东京》已经是最终章了,谁知道居然还有续集。”
恺撒从腰间抽出猎刀,从刀柄的空腔里取出那枚炼金弹头
“经过改良的焚烬之血,直接命中应该能重创龙王级的目标。但如果“奥丁”真如你所说能抗衡你父亲的时间零领域,我没有必中的把握。”
“我会为你制造机会的。”楚子航缓缓踩下油门,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再度响起,法拉利laferrari化作深红色的闪电,迫近远方那依稀浮现的白光。
在这雨落狂流之夜,他与神再次相逢。
仿佛巧合,仿佛命运。
在那透明水幕组成的壁障间,那披着蓝色风氅的神明被身着暗金甲胄的影子们环绕,他驾驭着如山般魁伟的八足骏马,他的威严也如山般沉重。
楚子航在神话中听闻过这些黑影的名字,他们是由瓦尔基里召入英灵殿内的勇士,守卫着诸神的国度“阿斯嘉德”。
“下车。”楚子航轻声说。
他提着刀与恺撒并肩站在雪亮的车大灯中,直面神的御座。
“是那个孩子吗?”
雨里传来奥丁低沉的声音“忤逆者的血脉尚且留存啊。”
“忤逆者?”
楚子航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冰冷的讥讽“你有什么资格称呼我爸爸为忤逆者?”
“我曾许诺你们生命,信守承诺是神的准则。”
奥丁说“你们将会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以在那黄昏降临之时与我并肩作战。”
“变得跟这些死人一样?”
楚子航的目光扫过那些瞳仁枯槁的影子。
“能获得神的赐予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楚子航低着头,仿佛又变回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孩子。
“你知道吗?神。”
他猛然抬起头,瞳孔璀璨如金,暗红色的领域随着他的意志扩张,将那些扑上来的影子化作古铜色的骨骸。
“该到我们算总帐的时候了!”
他挥刀奔向奥丁,如金刚怒目,如狮子咆哮。
“肌肉强度、骨骼硬度都只能勉强媲美c级以上的混血种,这种级别的死侍根本不可能参与龙王间的战斗,哪怕数量再多十倍也没用。”
恺撒握紧手中的狄克推多,瞳孔中的金色盛烈如刀剑。
影子们潮水般不知疲倦地涌向他们,随即又被环绕他们的黑红光弧上游走的暗色火蛇灼烧成灰。
“至少那东西是龙王级别的,”楚子航半跪在地,剧烈的喘息着。
刚刚全力释放的君焰几乎是透支性的抽空了他的体力,却也不过是为他们争取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恺撒挥刀将那只想要扑杀楚子航的死侍钉死在地上,喷涌而出的粘稠血浆在接触刀身的那一瞬就被蛛网般闪灭的紫色细丝殛灭。
忽然有红黑色的花朵在那些影子们的眉心绽放,铭刻着十字花纹的青铜弹头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它们坚韧的颅骨。
恺撒将打空了弹夹的沙漠之鹰交给楚子航,低声吟诵着太古族裔的圣言。
那些寄宿在他脑海深处的镰鼬群狂暴起来,仿佛一瞬间由温顺的信使化身为渴血的暴徒。
二度爆血,言灵·吸血镰!
嗜血的风妖在森然的领域中游走,用无形的刃爪斩切任何胆敢入侵这个领域的敌人。
群鸦拱卫着它们的王,因他的意志而去行毁灭杀伐之事。
“还能再用一次君焰吗?如果不想办法解决那家伙我们迟早要被死侍吞噬。”
黑色利刃划破空气,将从那只领域缝隙钻入的漏网之鱼斩灭。
恺撒与楚子航后背相贴,雨滴落在他们炽热的身体上,转瞬被蒸腾成随风散去的雾气。
“它似乎能使用天空与风一系的高阶言灵,也许只有同为初代种的领域才能重创它”
楚子航从刀袋中抽出另一柄古刀,指尖划过那道“蜘蛛山中凶祓夜伏”的刀铭时依稀能感受到令人心安的熟悉感。
学院在那条石质甬道的尽头找到了已然断裂的蜘蛛切残骸,似乎那条疑似初代种的龙类并不在意这残破的炼金制品。
装备部的神经病们对于炼金术仅仅了解个皮毛,他们更喜欢研究新的炸弹配方。
唯一拥有修复古代炼金制品能力的副校长又常年宅在钟楼上,最后迫不得已还是昂热亲自出面才让他哼哼唧唧的答应了复原这柄断刀的请求。
蜘蛛切,童子切,那个名为源稚生的男人也曾紧握着这对刀,在哺育神的深井内将白王血裔的悲运与野心一并断绝。
真是好刀,只有这样的刀才配得上这样盛大的结局。
楚子航缓缓发力,力量如潮水般在每一块肌肉中涌动,他每踏出一步就斩出一刀,双刀如风车轮转,将那些迎着锋刃的死侍撞成粉碎。
二天一流·二天晒日!在日本之行结束后的短暂平静内,他也曾向昂热校长请教过“二天一流”的诀窍。
所谓极致的“空想之剑”,真正阻碍这一刀术名扬天下的不是它过于苛刻的天赋要求,而是“虽千万人吾往矣”般的凌厉决意。
时间已将那个老人的往事埋葬,因此他再无惧死亡。
日出般耀眼的光明再度亮起,黑影在火焰中痛苦挣扎,仿佛地狱硫磺泉中受难的灵魂。
血水与汗水浸透了楚子航雪白的衬衫,清秀温和的面容被细密的青色鳞片覆盖。
三度爆血会带来的后遗症在这种境况下无疑是致命的,但他别无选择。
被臣仆们拥簇的神明抬起头,发出了介乎于嘲讽与怜悯之间的笑声。
gungnir化作密集的流星雨,笼罩了那道渺小的身影。
“快闪开!”恺撒大吼。
楚子航翻身后跃,石英质地的子弹在很近的距离内擦着他的脸颊射向了奥丁。
弹头在那无形却黏稠的领域中破碎,露出其中红的令人畏惧的血色晶体。
比君焰暴烈百倍的领域将神包裹,火焰将周围的一切焚尽。
那并非任何意义上的燃烧,而是那火之君王书写的教条。
便如同诺顿铸造的、用于杀死他的兄弟的七宗罪,唯有同样尊贵的王才能杀死另一位王。
恺撒扶着几近脱力的楚子航,警惕的注视着那道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
即使他座下雄峻的八足天马sleipnir已化为古铜色的尘埃,那伟岸的君王却始终屹立不倒。
“真痛啊,康斯坦丁。”
那人形踉跄着后退,黄金瞳里写满莫名的悲哀神色。
“当我们再次如约重逢时,你却没能挣脱死亡的束缚。”
“是你们杀了他么?”神的声音低沉而又漫长。
“卑贱的蝼蚁,必以苦痛偿还亵渎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