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灯火阑珊处（1 / 2）
台灯笼罩的光亮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路鸣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闯入他的梦境了，但往往都是在他精神还比较清醒的时候闯进来。
“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没有啊，我只是感觉到你好像有事情找我。”
“出了事你才来找我，这可真符合你的风格。”路明非冷冷的说。
“这种事情我又能怎么办呢？如果哥哥你死在那里我会很头疼的。把希望这种东西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很愚蠢的选择，与其责怪我倒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路鸣泽语气透露着无奈，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些许讥讽。“而且，这也并不一定是坏事。”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寻找世界树？”路明非不想再讨论刚才的话题，“你很奇怪……像是刻意要引导我去那里。”
“我当然是想等着尼德霍格毁灭人类。不过如果你想改变，也不是不行。”
“你……好像很矛盾。”
“你是指什么？”
“说着想要像人类复仇，却又想让我前往世界树，寻找改变的方法。”
“我只是更想看一场哥哥你精彩的表演而已。”
“看样子你说的地方就是世界树了啊。”路明非在这一刻确认了路鸣泽所说的地点。
路鸣泽楞了一下，“看样子我好像被套路了。”
“你真正想要做的……是在我寻找世界树的过程中确认某些事情……也许是因为那个地方你去不了，也许是其他的什么。”
“哥哥你果然很聪明。”小魔鬼的语气忽然不再是原先那样轻快。
“你的意思是我本来很笨？”路明非翻了个白眼。
“这些都不重要。”他听不清小魔鬼中间夹杂的是轻声的笑还是叹息，“在尼德霍格苏醒的时候，无论你能否找到世界树，你想知道的东西都会有答案。这是到那时为止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哥哥，祝你好运。”
最后一次？路明非愣了一下，但没等他多说一句话，路鸣泽便消失了。离开的时候他的衣角带到了桌子上的一支笔，路明非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接。钢笔落在手中那一瞬间的触感告诉他这一次不是在梦境里。
昏黄的灯光下能够看到那些尘埃飘向同一个方位——刚才路鸣泽消失的位置。
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以前每一次路鸣泽出现都是在他半梦半醒之时，到最后往往是以他梦醒为结局。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路明非先生，您这里刚才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现象吗？”
“没有，船上出现异常了吗？”他立刻起身开门。
“刚才在船只周围出现了非常强烈的元素乱流，所以我来询问一下各位有没有发现异常。”
“我没注意到，我刚刚睡醒。”路明非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昂热校长也让我来通知一件事情，现在诺玛已经重新导入您的信息，黑卡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说完那位船员便离开了。
路鸣泽刚才……在这里开启了尼伯龙根的入口？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可能。但也仅限于空想了。他现在必须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寻找世界树的每一条线索
上。
夏弥。夏弥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还清楚的记得刚才那份邮件的收件人，因为不敢看邮件的正文，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一栏了。他立刻登上了自己的邮箱，借着残余的记忆输入收件人，在写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停了下来。
他的信息恢复，意味着从他邮箱发出的讯息有可能会被监控。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保险起见，路明非还是决定直接到楚子航家里去拜访。
距离尼德霍格苏醒还有多久？他仰面朝天在床上躺了下来。外面是无尽漆黑的夜晚，不知何时能迎来白昼。
哪怕是一瞬的极光也好。
回到学院，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记录在案的只有尼德霍格存在于北极这一结果。学院的主要任务重新落在了尼伯龙根计划上，以及对北极那一块区域的监控，而其他几个家族也终于协助参与，各自在北极的考察站安排了一些人手。
路明非在半路上准备好了请假时会面临的各种问题，但出乎意料的事情是，
当他向昂热申请一段时间的休假的时候，昂热认为他最近压力太大确实需要短暂的休息，于是直接同意了。
当昂热说到他“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从他杀掉奥丁起到现在为止，还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被通缉，逃亡到日本；再与故人重逢，返程；前往北极，无果而归。
简单概括了一下这一个月的行程，这种足以让人发疯的经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路明非苦笑了一下，低头向昂热微微示意便转身离去了。
他提早买好了票，搭乘飞机飞往中国，再转动车前往楚子航的家。不过他并没有上去敲门，而是在对面的店里点了杯奶茶，慢慢的等着。他还没想好如果开门的人是苏小妍的话他该怎么解释。楚子航说过他还不想那么早让她知道这件事情，毕竟她才刚从不该被卷入的漩涡中脱离。
至少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而且负责解释这件事情的人应该是夏弥而不是他。
现在差不多是中午，他思考着用一个怎样合理的理由上门去找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他看到了同样来买奶茶的夏弥。
“夏弥！我有事情要问你。”路明非急忙打招呼。
正排着队的夏弥转过头愣了一下，她大约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被人叫住。但没等路明非先行提问，就被夏弥反手拉出店门。“你应该和楚子航在一起
吧？师兄真的出事了吗？他是不是在骗我？”夏弥脸上的表情有些慌张。
“那封信是我代替他发的。”回答的时候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看着夏弥刹那间的失神时依然有些不太好受。
“我们当时前往北极执行任务，就在半途的时候他被奥丁的血彻底侵蚀了，被奥丁的意识占据，成为了傀儡。”
“是这样吗……抱歉。”夏弥深呼吸了两次，把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你是要问我什么事情？”
“我想知道关于世界树的事情。”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夏弥警觉起来。她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带着若隐若现的金色微光。
“只是有人告诉我要去那里——如果想要改变尼德霍格毁灭人类的结局的话。”
夏弥似乎是稍微思考了一下。“那么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请带他回来。如果拥有超越尼德霍格的力量，也一定能把意识被奥丁侵蚀的楚子航救回来。也许到时候他会成为敌人，我也会去，尽力把他带离战场。”
“我会竭尽全力。”路明非说的斩钉截铁。随即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但现在是午饭时间，你留在这里苏小妍不会急吗？”
“我现在是午餐后出来闲逛……”夏弥有些哭笑不得，“在我的记忆里，关于世界树的形象和卡塞尔学院是一致的，龙族诞生于此。而我与世界树相关的记忆在一次龙族间的战争之后便中断了。那时候那里的样子和地狱没有区别。”
“怎么去那里？”
“过去所有龙族是能用一条龙文自由出入的，会从哪里出去谁也不知道。但是现在似乎不行了。也许那个尼伯龙根已经不复存在，也许只是我的能力还不够。
你用录音记录一下吧，我怕你转头就忘了。或者我用中文给你注下音？虽然可能什么作用都派不上……”
“录音就够了。谢谢。”
“尼德霍格苏醒在即，还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道别的时候，夏弥又说了一句话。
路明非没有告诉夏弥，他其实听懂了那一段龙文。只是他把那段龙文尝试了一次又一次，通往世界树的大门从未向他敞开。
学院图书馆地下。
“你，最近过的还好吗？”蓝色的光线在空中交织成少女的模样。此时那被命名为“战争机器”的少女脸上却带着担忧。
“当然很累啊。”男人的脸上的笑容有些沧桑，“这种生活可真是太要命了。”
“再往后你应该没有别的任务了吧？”
“我想已经不需要我了。他与那时已经判若两人，我觉得他已经足够成熟。”男人脸上的笑容隐去了。“对了，当时那些被派遣来阻止路明非逃亡的人，是谁派遣的？”
“是校董会的决议。我想，你碰到他们的时候感觉一定很不好吧。”
“真的是很糟糕……但是总有一方要死在那里。只是因为我对他们再熟悉不过才能活下来。也许是他们还记得我。”
“那种状态的他们已经不算存活了，死亡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真的很累啊。”男人在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神变得黯淡起来。
“至少你现在不需要像过去那样了。为了完成任务，要像这样伪装自己，但你伪装的很像很像，我甚至在想，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在蓝色的光影中，女孩俯下身来，伸出手去，蓝色的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阻止尼德霍格的行动似乎失败了，又是为什么？”
“原先的计划变了。路明非选择复活上杉家主，导致最后的行动失败了。所以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我还不得而知。”男人同样抬起手来，轻轻落在女孩的那只毫无触感的手上。
“我有些好奇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换成我也不会犹豫。我可不是什么圣人，在这种无法确定未来的时候，我只会选择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更何况他或许根本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只是……你为了阻止尼德霍格所做的努力没有人知道，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没必要说的我那么伟大。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我不过是为了完成一笔交易。”男人苦笑了一下，他看着落在他面前的少女，眼神变得从未有过的温柔。“而且并不是无人知晓，至少还有你啊。”
被光线投影出的女孩留下眼泪来，落在地面上的光点转瞬即逝。
“不要再聊这种话题了，换一些轻松的吧。我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大压力才来的。”
“那么，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和昂热说以后给我安排一个图书管理员的位置，混吃等死。”
“他同意了？”
“是啊，这样以后我也不用偷偷摸摸溜进来了。说起来，现在我能体会你那时候面对我的感受了。我那时候大概也和路明非一样不靠谱吧？”
“可能差不多？”女孩忽然笑了，似乎是记起来一些美好的往事。“不过这么晚了你应该回去休息，你的体检报告已经发送到你的手机上了。这段时间应该调节一下你的作息时间，别忘了牛奶和水果补充微量元素。”
“好好好，我知道了。”男人笑着挥了挥手，向女孩告别。
一条通往世界树的道路似乎再度封死了。
他在学院的时候已经询问过曼斯坦因教授等人关于世界树的问题，但是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想来也是，如果知道那个尼伯龙根的入口处，或是进入方法，学院早就应该有所行动了。而这也是他决定去找夏弥的原因之一。
他依然依照最初的想法，前往日本。一是因为蛇岐八家也许对世界树有所了解，二则是他想再去见一见绘梨衣。虽然希望渺茫，但总要尽力去追逐。
这一次来到日本的时候已经没有樱花了。到达日本的时候是正午，然后乘坐地铁前往蛇岐八家——虽然没有提前通知就登门造访有些不太好。
在很远的距离他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女孩。那罕见的暗红色的长发，以及身上穿着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淡蓝色连衣裙。绘梨衣静静的站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当路明非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还没等他喊绘梨衣的名字，绘梨衣就好像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她转过头来，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认出了路明非，小步朝他跑来。
漫长的旅途和最终任务的失败已经近乎让他崩溃，关于世界树终究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唯一了解它的夏弥却已经无法打开那里的入口。但他还是尽力不把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至少他不想在绘梨衣面前表现出来。
“sakura你回来啦。”绘梨衣把手里的本子给他看。
“嗯。”路明非注意到这字似乎是早就已经写好的，自始至终他都没看到绘梨衣写字的过程。是蛇岐八家已经注意到他入境了吗？
绘梨衣牵着他的手往蛇岐八家走去，还没回到大门口处就有个人冲了出来。
“家主您……路明非？”佐伯龙治看到返回的绘梨衣和路明非的时候有些吃惊，“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向学院请了一段时间的休假。不过你在这里，没有出任务吗？”
“这段时间比较安定，而且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上杉家主的安全，因为她最近外出比较频繁。”
“能通知一下大家长吗，我这次还需要了解一些事情。”路明非也立刻说明了来意。
“我知道了，那上杉家主还要出行吗？”
“不了，sakura回来了我就不一个人出去了。”
“那进去先等一下，我去通知大家长，你们就先在这里走走吧。”佐伯龙治说完就先行一步离开。
路明非和绘梨衣一起朝里走去，路旁是散落一地的樱花。在被现代建筑包围着的这里显得有几分古朴。源氏重工已经重建，这里则成为了蛇岐八家大家长会客以及上杉家主居住的地点。
女孩的小手带着渗入他心底的温暖。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些想放开自己的手，他觉得绘梨衣似乎能借此看到他被不停歇风雪所摧残的意志。
可他又不愿意放手，他希望能被人理解，希望能依靠着这些许的温暖来退却他身上的冰寒。
绘梨衣拉着他来到了三楼，这里似乎是属于她的一层。他按照绘梨衣的指示把鞋子脱去，然后进入了一个房间，从小几上排开摆放着的一堆小玩具就能确定下来这是她的房间。这个房间不算很大，而占去了主要部分的还是衣柜和床。
“sakura好像很累。”他们坐下来后，绘梨衣先一步写下了这句话。
路明非愣了一下。当他停下脚步在这里坐下来的时候，说不清是困倦还是疲惫的感觉确如绘梨衣所说不断地涌了上来，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表现出来才对。“我……怎么了吗？为什么这么说？”他反问。
“sakura不太一样了。”绘梨衣写，“以前sakura昏迷的时候和现在很像。”他正对着女孩澄澈透明的眼睛。绘梨衣……是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吗？
“是有一点累了。最近睡眠有些不太规律，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就不用担心了。”路明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在与路鸣泽完成交易获得力量的时候，眼睛看到
的世界、所能感知到的东西也变得不同了。绘梨衣之所以知道他的到来，应该是同一个原因。
“那sakura这次会留多久？”
“我不确定，不过我就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了，那也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别了。”路明非慢慢的写。但他只说了是最后一次分别，却没说自己能否回来。
他手机电话的铃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大家长今天有事，可能要明天才能会面。”佐伯龙治用手机向他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了。”路明非挂掉了电话。在尼德霍格即将苏醒的时刻，他却觉得有些疲倦了。在漫长的路途中他连安稳的休息都做不到，闭上眼试图入睡的他从噩梦中惊醒之后仍然疲惫不堪，可是却又无法再次入眠。梦境总是把他害怕见到的结局呈现在他面前，让他无法安心。
“sakura既然很累的话，可以在这里睡一会呀。”绘梨衣指了指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