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刀(2 / 2)
明非心想,以凯撒师兄的身份其实根本接触不到这么接地气的人。不知怎么的,明非反而想起了初中的时候去婶婶让他去买菜的时候,卖葱的大婶还大声喝斥他不要把那些枯黄掉的葱叶从捆好的五毛钱的葱把中摘出来。在师姐的面前,这些思想总觉得很有趣,而不是很恶搞,仿佛一切平常看起来毫无生气的思维都变得活跃了起来。
我是什么时候和师姐相遇的呢?是电影院,还是高档餐厅,还是……总觉得记忆深处,有一个女孩感觉很像诺诺一样让他“一件钟情”的情况下还觉得一见如故。对于诺诺,路明非敢拍着胸脯说,就这个女孩我绝不是见色起意,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怂着,也许她并不需要自己,也许她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或许谁也没有,但是只要远远地看着她能好好的就行了。
“违和吧,其实更加违和的是我真的接受不了他的家族和他的内心其实也想安排给我的淑女身份,凯撒看起来的风光无限,其实那些感觉与我并无关系,我希望别人不要称呼我是谁谁的女朋友。真的很累的,像穿久了很挤的高跟鞋,还得带着淑女般的微笑和亭亭玉立的走路,跟个傻子似的。哦,不对,我就是一个傻子,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幼稚的了。”
诺诺说到后来,语气越来越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路明非倾听着的时候,总是注意着诺诺漂亮的眼眸,还有小巧的鼻梁,略显宽宽的前额,海藻般的深红色长发,耳边总是戴着的墨绿色的四叶草坠……
“幼稚”?路明非听着心里一惊,师姐?
说完最后两个字,路诺的眼神显得有些空洞,她在寻找着,眼神找到了路明非,汇集到了路明非的眼眸中,那是一颗纯净的眼神,看的诺诺有种想要过去揉揉他头发的冲动,这么多年了,还保持着和初见他时一样,有种凑近点看看这双眼眸是不是真的不沾灰尘的冲动。
晚风吹拂在两人的四周,松树林传来沙沙得响声,飞扬的深红色海藻般的长发宛如卷起一阵阵的柳丝,在诺诺的肩前飞扬,诺诺的身影动了动。她抚了抚额角,发梢随着她修长的手指而一簇簇的散开。诺诺看起来仿佛风中的孤竹,如果有些女孩外表看起来很坚强,其实一般来说是为了保护她那颗柔弱的内心,诺诺朝着明非抿出来一个笑容,看起来显得有些牵强。
“我是不是真的过的很难,比你想的难了点?我会感受到心痛,会产生可怜和可爱的情绪,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都不是我内心真正的思绪,不太能懂感情,所以找了个觉得配得上自己和自己也能配得上的,结果……并不觉得有多开心,或者这些都无所谓了。而我的父亲总是想着把我当做一个礼物一样向加图索家族献媚,志在实现他那晋升家族地位的宏图伟业,我的母亲就是死在这个诅咒上,每一个陈家的后代都必须背负的宿命!”
“其实无论我的家族也好,我的人生也罢,早就已经打包好了,冥冥中斡旋的手已经把我邮寄给了加图索家族,庆幸的是碰到了凯撒这么一个还算好的收货人啦!平常的女孩想都不想就会欢呼雀跃的投入了凯撒的怀抱了吧。说真的,我也想让自己这么想过,我努力了,可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很累很累了。我这一辈子总想着洋洋洒洒地活一回,但是命运的剧本总是写下了我安排的走的路,不偏不倚。如果是人间真如是,何苦又来走一遭。我就应该像我的母亲那样,成为一个失败的试验品,被父亲抛弃,而我又不甘心。”
“像我这种女孩,简直就是流水线上产出的一件件工艺品,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发挥价值而已。真的,混血种的源头就充满着罪恶和荒唐,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我们要维持在人类社会中的金字塔尖的地位,但同时千年来也匍匐在真正的龙族脚下。我们既已不再是人类了,反而越来越像龙了,会像龙一样思考,像龙一样对待感情,总是对权力有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最终,会像龙一样失去尊严和一切。”
“不!师姐,不是这样的!”路明非简直就是吼了出来,满头都是冷汗,前额的刘海有一些已经汗涔涔的贴在额头上,这傍晚的风虽然显得有些许凉意。他后悔了,他怕自己抽身离开了师姐,师姐会滑入一个让他觉得很可怕的旋涡里,他在可怜师姐?龙族世界的棋局已经铺开,他已经成为躬身入局之人,师姐已经离不开他了。如果将自己的人生与师姐分离,到时候受伤的不只是他自己。
诺诺的淡淡的微笑之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悲伤,一旁的嘶吼好像对她来说习以为常。光滑洁净的前额上多了一些细微的纹路,那是岁月的孤独在静静的流淌。
路明非鼓起勇气,腮帮都鼓起了一些,他伸出双手握住了诺诺的双肩,大声地说“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龙王也不行,我会把它剥皮抽经,钉死在十字架上!”路明非的眼神有着前所未有的凌厉,带着很深的怨怒,这种眼神前所未有,不过一股深切的关怀隐藏在他的怒气之下,那也是路明非内心最柔弱的部分。
诺诺抽了抽鼻子,有一种稍稍释怀的感觉,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眼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瞥向了右上角,带着释怀的笑意。
不过她并没有拨开路明非的双臂,她也似乎是累了,身子有点向左边倚着,明非感觉自己的手掌受重,原来风中吹拂下的师姐的身体是这么的单薄。
“明非,你明白吗,我们的敌人从古至今就不曾是龙,正是我们自己!你如果能见到我们为了追逐权力的道路边垒起的森森白骨,你就会明白我们其实比敌人更恐怖。”
明非倒吸了一口凉意,感觉夜凉如水,寒风彻骨。他突然回忆起了一句话,“屠龙者终成恶龙!”
有一些惨痛回忆在诺诺的脑海里炸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害怕,“我的言灵,我的一切,根本就是被剥夺了,他们为我注入了一种新的言灵,一种以我的身体这一生只能承载一次释放的言灵,我的身体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只是言灵的宿体!”
“凯撒生活在加图索家族光明伟大的一面,对这些根本毫不知情也不可以对他说这些。我的弟弟根本就失去了人的感觉,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差不多死绝了!自我记事起,我的童年里就不断地在死人,不断地有人一个接一个地被送进实验室,后果是会有奇形怪状的“人”被送出来被“处理”掉,死前的眼球都是干瘪的金黄色。那些陌生的男孩女孩都是我的手足啊,每晚都能听到他们哀嚎的声音,痛苦地咆哮声。血红色的月亮,每日都有死神挥舞着镰刀在肆意的收割生命!”
“如果不是我实在太不甘心,我也许会死在所有人之前!”
诺诺逐渐疯狂,陷入了一种极其恐怖的深切的幻觉中,她紧紧地捂住耳朵,大声地呼喊着不要,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有时候在呼唤着已逝的母亲的名字。
眼中变得空洞起来,金色的瞳孔亮起,在夜月之下看起来很骇人,像是一轮金黄色的诅咒。枫树林中仿佛有漫天的梵音开始冥唱,一种千年来的孤寂向四周散开,一条条烫金色的流纹像水波一样割开稠密的空气散播开来,以诺诺为中心的四周开始伫立起了巨大的风屏。同样身处漩涡中心的路明非顿时感觉自己无处可逃,被强大的风压摁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像是锁在了牢不可摧的地界内,整座森林沙沙作响像是在哀嚎。诺诺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挺直起了上身,眼光里闪烁着路明非读不懂的思绪,她前倾着身体朝明非“爬”过来,金色的泪在眼角顺着脸颊肆意的流淌下来,柔顺的长发宛如像瀑布一样泄出,耳旁的四叶草坠在也在叮铃作响。
诺诺以一种柔弱到甚至带有几分悲伤的口吻,亲切地说道,“明非,要不同我一起殉情吧?做我母亲曾经想而不能的。”
明非不自主的后仰着,双手抵抗在胸前,眼前这个可怕的巫女一般的女孩是师姐?他睁大着双眼,他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骇到了。爆发的言灵让他渐渐地觉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死寂中,太沉重了,这个世界。山峦、枫叶、晚风、月光……诺诺,这世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梦幻和不真实,他的眼皮很沉重但是内心却变得十分安宁,一股前所未有的倦意袭来,心脏的跳动都已失去了力气,身体的所有阀门都已经关闭,只剩下一种思绪,就是永远睡去再也不苏醒……
“不——不要!”诺诺的嘴角渗出了血丝,面色惨白的她咬伤了自己的舌尖,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使她从噩梦般的幻觉中惊醒。释放言灵透支了她的体力,席卷而来的巨大疲惫感使得她身子一歪,斜斜地倒在了草坪上。
路明非从挣扎中醒来,看到歪在一旁的诺诺,猛地回复了神志,随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死死的抱着诺诺,此刻的他不在乎外界的一切,只觉得今晚的诺诺师姐真的很渗人和可怜。
“师姐,有我在,放心!”明非温柔的说了一句。他曾想过很多次,他能作为一个救世主踏着七彩祥云拯救师姐于水火之中,可从来没有想到是如今这个场景,他在苦笑。原来锐利入刀剑般的洒脱的师姐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身世。
在路明非的怀中,诺诺受惊的身体恢复了些许的平静,诺诺拼了命的想把自己扯回现实中。在这个晚风吹拂下的夜晚,诺诺挺着身子虚弱着说着,“这是归墟,一种很可怕的言灵。你未曾谋面的母亲也承载了这种言灵,但是他被你爸带走了,可我已经走不掉了。如果你真成了龙,一定不要再来见我。答应我好吗?否则我随时会失控,这是一个陷阱!”
一滴泪在明非的眼角滑落,滴落到了逐渐呓语的诺诺的鬓角。有些事情,总得去做,有些人总得面对,有些感情,真的一辈子都无法逃脱。
“嗯?闹哪出?不管发生了什么,本女侠都会带着你杀出重围的!”说这些话的时候诺诺就像一个英姿飒爽的战士。
伸出纤长的食指和中指,在路明非的额头轻轻地点了点,“放心,说过要罩你一辈子
阵阵的暖意,在路明非的心里浮起,明非的眼眶略微有些湿润了。路明非有时候觉得自己确实挺没道理的,放着那么多的学生会的漂亮的女孩不要,非得带着师姐一起浪,不知道明天是生是死,还非得去找一个谁都说没见过的师兄。
在诺诺的眼中,平日里明非的眼神是澄澈的,只是装了一层晶莹的橱窗,外人看来有点模模糊糊的。而诺诺知道,在自己的注视下,这层坚固的玻璃会融化掉。看着看着,一团红晕又出现在路明非的脸颊,脸颊又开始变红了呢,其实这一切的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诺诺的双眼。诺诺忍住了笑,但内心的确涌出了一股暖意,温暖着那份孤独的心田,已经很久没有了。
在诺诺心里,明非和凯撒不同,凯撒已经习惯了调度自己的情绪和素养,一言一行总富有感染力,其实诺诺对此天生免疫啦。她不需要为凯撒加持,因为凯撒是那种自带光环和舞台的人,很多时候诺诺还是承认了自己看不懂凯撒了。而明非就不一样,明非在她眼中清白得就像一个小白兔,一般情况下他心里是啥心思诺诺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根本没有必要发挥侧写的才能,因为全都写在脸上了。有时候为了逗逗他,诺诺还得故意配合甚至推着他的演出,实在不行还得下狠手,想着明非会是一副拿去被狗熊过屁屁的小白兔的样子,像一块豆腐干的样子,诺诺真不禁莞尔。
其实她早已经想明白了,闺蜜口中说的那个一有危险会想的人是谁。她真的幻想过无数次了,每次都是眼前的这个男孩,在幻觉中,在噩梦里,在现实中,一直都是他,而他总一直都在,剪不断。
有时候很没有理由,而没道理的事情总在两人之间发生,三年来,诺诺都已经习惯了。
看着这个从废柴逐步成为学生会领袖的师弟,诺诺心里无端地冒出了一种奠名的失落感,曾几何时,那个在走错的卫生间里哭泣的小男孩,那个见到了久违的“妈妈爱你”的信函的会哭的小男现在已经成长起来了,她却在一年年的变得越来越沧桑,开始想着有朝一日坦然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也曾经像永远地作为一个巫女消失在他的视野中,让他带着自己的祝福可以真正的跃马扬鞭。因为亚女终将退场,接下来才会是勇士的征程。
她也想陪着勇士入场,去经历勇士的人生,在他的人生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其
实巫女的剧本也就为勇士祝福和唱赞歌的环节,这不是她能够改变的。
可总有一种叫做命运的织针,将两个人生命的轨迹交织在一起。她总觉得和他的一路
上,一切都很危险,但是很自然而然的发生着一切,她不觉得有多冒天下之大不讳,
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应该。
“女侠,如果没有学兄,现在的你估计还在和那个老修女斗智斗勇呢!”
“我迟早把那个老女人斩于马下!”诺诺威风凛凛的说道,“什么高跟鞋,套装裙,亭亭玉立还有笑不露齿都去她娘的!”
明非遐想着,“嗯,岁月仿佛没有留下痕迹,这还是以前的师姐啊!”
“不过这回我被你拐走了,可就要孤单到老啦!要不,你养我?管饭就行。”诺诺眼神找到的路明非,直视着,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
明非看着诺诺那双漂亮的略带红色的眼眸,师姐刚刚神气的神色已经消失,看起来也
在等着自己的答案,有一种压力顶上了喉咙。
“我,骆明非变得结结巴巴的,包
“得了吧,到时候别把你吃穷了!”诺诺噘着嘴,再度低下了头,有些许长发披了下来。
明非想起来了现在的处境,好像真的怕是会吃了上顿没下顿。
“话说回来,凯撒师兄不是一直对你那么好吗?我们学院的女孩都挺喜欢凯撒师兄的,一个个平时矜持到不行的女孩见到凯撒师兄满眼都是星星,对你别提多羡慕嫉妒恨了。”转移者话题,路明非到现在还是心里怦怦直跳,刚刚的犹疑,差点让路明非否决的之前的想法,想着不如带着师姐走吧正再难的情况两人都过来了。
“嗯,现在凯撒风头无两。从小到大,他的东西,无论是玩具还是女孩,理所当然的都要最好的。他希望的是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在众人的簇拥和祝贺下,他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迎娶一位倾城之姿的皇后,当然他那种马老爹决不能出现在婚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