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货栈(1 / 2)
玄英之季的黄昏是一抹抹扭曲的橘黄和绯红的色彩扭曲,枝桠中穿透着细细碎碎的余光,照耀在这两座百废待兴的城市,给它铺上温暖而伤感的衾被。里昂守住了这座命已危垂的城市,现在看来它已经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到处都是战争留下的洞窟,悲凉的过风吹出洞箫般的幽寒。人们在这里僵硬地走动,为了到这个已经沦为废墟的街上寻求军队的帮助。餐具不够,他们就用双手捧着接过热食,烫的双手通红溃烂,他们把眼泪洒在无人知晓的尘埃中。他们回到自己了的孱弱的屋子里,无所事事地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重建的日子需要很长的时间,现在那些马匹一个个都疲惫不堪,因为食物在那次暴动之后被大量烧毁,现在每一个生灵都饥饿难耐,蒸汽车没有足够的煤炭,木头也都被砍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子。锯木厂里木价被抬得很高,即使军队打压也没有做效,他们那些人誓死捍卫自己赚钱的权力,为了在这个荒芜一片的空心城市里继续生存下去。特别是对于暗海城来说,一切都太过于突然,他们的情况要比德莱要坏的多,连基本的交通也短缺,军队的车辆也不足了,食物就算有也难以运到全城各地。每天可以看到暗海的法门下大厅外有着徒步来的平民领取食物,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是灵力组成的,不需要食物,但是对于那些散布在各地的人类来说,他们太需要这些物资的支持了,哪怕全城只剩下几个活人,也要展开救济——里昂确切地坚持这一点,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还是在别的集合里,当时那里的文明就告诉他一定不要做没有人性的事情。
恪多斯和奥露斯会访了暗海城,前往法门时见到这种景象忍不住肃然起敬,对于德莱来说,暴动可以被压制下来,而暗海不一样,他们那里就算采取了艾伦的政策,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军队和众多的首领进行抵抗,加上暴动都是从地底裂缝中上升显现出来的,让人们更加措手不及。总之,这次由涅莫娜带来的暴动虽然被扼制了,但是它给暗海带来伤害远远要比德莱要深的多,城民们在知道一切都是邻国导致时,便无一时刻不在咒恨涅莫娜。
里昂在和恪多斯会谈时,一位士兵报告说有些边缘地方疏忽了,最后发现一些在屋内饿死了的平民,他们的屋子无一不是杂乱的,院子的树皮被啃得七零八落,指甲里布满黑垢。士兵走后,恪多斯摇了摇头,仿佛自己很感同身受似的,实际上他确实如此,只是总是让人觉得他是装模做样,他就是这么夸张真实,反而让人觉得虚假,奥露斯向里昂解释到,他也没有再往心里去了,只是想要恪多斯还是多学习一下面部表情的节制。
『现在暗海城面临的压力很大,一切都要重建』恪多斯把脸埋进双手里。
『好在,艾伦他们应该是平息了涅莫娜造成的暴动,现在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这个光球,他它很快就要照耀到我们这里了,只要我的领土里被这种光芒所侵占,就难以自制的愤怒!』
『没有办法,现在只能忍耐,我们的勇士已经出发了,我们现在就是要把重心放在重建上面,总是处于忧虑完全是没有用的!』奥露斯强调着。
恪多斯依旧压低着头,未发任何话。天边开始慢慢出现了黄昏后的黎明,那其实就是德莱城那边升起的光球,它每时每刻都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上升,就算想要用布盖住也无济于事,它的光芒穿透了它。房间里晕染了菲而梦幻的色彩,游离在有限的空间里,众人的视线仿佛摇曳不定,眼中渐渐也失去了光芒。是啊,其实,实际上,谁也没有把握,将这个光球压制下去,他们在心里对艾伦的行动抱有消极的态度,除了奥露斯以外,其余两个人都只是装作罢了。
真情流露的奥露斯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也气愤地不做声了。这次的局面寸步难行,到处都是敏感让人备受缄默的话题,大家心照不宣地将凝重的目光投向桌子。茶杯中的水不停地产生波纹,涟漪泛泛,是谁的双腿在抖动桌子?不知道,大家谁都没有心情去关注,也不想再去安慰谁,花费精力。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宁愿把目光放在这些单调的光影涟漪中,仔细听着自己不安的心跳,盯着桌上点缀华丽的蛋糕和奶油蛋酥。等到侍者预算好时间过来收盘子时,被他们的僵局吓到了,悻悻地离场,准备好的殷勤也白准备了。
三个人形成一个三角形,恪多斯不愿意再谈论,因为他知道没有把握,自己又不高谈阔论的话无法描述现在德莱的前景,至少他是做不到的,艾伦的命运还是不定向的,在收到消息的时候,自己甚至在此之前都认为那个光芒只是个把戏!或者是一种胜利的曙光,可惜啊!根本什么都不是!他现在完完全全地把德莱的命运交给艾伦,解决那五个真理门,真的有把握吗?或者说真的赶得上吗?那个光球上升的速度肉眼不可见,但是每天早上起来拉开深色的窗帘看向外面时,就会发现它总要比之前要高出那么一点。奥露斯一般只是调节气氛,辅助话题推进的,很少表达自己的观点,现在他只是严肃地推着换上的无边框的眼镜,来强忍尴尬场面。至于里昂,他觉得万念俱灰,自己很没面子,自己的城内没有像艾伦那样的上领,自己城的命运和德莱的命运关乎在一块,唇亡齿寒。而暗海反而是伤亡破损最严重的,完全没有兵力再去援助真理门的解锁计划。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让他的自尊心受到损伤,他一味地沉默,总要比说话而扩大自己的这种耻辱感要好。
外头的凛冽之风拍打着窗户,众人索性观望着外面,外头已经下雨了,氤氲的热气从地板上蒸腾而上,连绵的雨在干燥的冬季是很少见的,灰蒙蒙的天空让他们内心又平添烦恼。恪多斯长吸一口气,鼻腔里发出闷响。奥露斯借着雨天转移视线,再也不愿意看着局面,呼吸着窗缝里飘来的冷气,窗户蒙上了他叹气的薄雾。
里昂最后说出口了,他不想让这样的僵局持续下去『我想我们还是专心考虑重建的事情,不要再次陷入这种沉默了,我们需要动起来,未来不能僵持在这里!』
『说的也是,我们走吧,奥露斯』恪多斯起身了。两个人走的很迅速,几乎没有声响,门哐当一响,房间里就只剩下里昂一个人了。暗淡的光影斜斜地照射在失色的房间里,里昂起了身,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水,又独自喝了起来,他不停地吃着原封不动的点心,仿佛希望味觉占据内心的全部而忘记这种耻辱,这种无奈。就连他预想的受到的援助也遥遥无期了,他太在意自己的立场了,忘记了恪多斯实际上脾气也很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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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切换:维
她现在被夺取了大部分灵力,最后的一丝灵力用于追逐自己的执念,最后也落空了,她在半途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灵力。她躲在一处巷角,那里堆放着大量的木桶和纸箱子,她躲在这后面,她被暴动给威慑到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感觉涅莫娜是如此的恶毒!巷子外头拐角处就有一大片尸体,由士兵和居民组成,他们死状惨烈,四肢僵硬,表情凄惨,仿佛生前受到了万般折磨。阴雨连绵,也洗刷不了干涸在石面上的血迹。维蜷缩在堆积物下避雨,时不时会有几滴水珠落在她的紫色衣裳,她从来没有如此感觉自己的弱小。很不甘心,可是又能怎样,涅莫娜的算计无情无义,抛弃也像是理所当然,更何况利用,她算是明白这件事情了,她后悔当初被渴望合作得到灵光冲昏了头脑。
嗳!一切皆失,包括幻境,她恨,恨谁?洛瑞吗?涅莫娜吗?她现在更恨自己,恨现在停留在半空的光球!那是痛苦的影子,缠绕她每夜的梦靥,永不停息,永不休止!
雨似乎停了,空气中潮湿阴冷的感觉让她不断打着寒颤,雾蒙蒙的天气仿佛回到了之前德莱的样子,光球的光芒在朦胧雨雾中剩下一团忽明忽暗的光点,那是悸动的心,阴影的投射,她无法躲开。她躲在深处,在浸湿的箱子和灌满水的木桶的包裹下寻求最后一丝安全感,没有了灵力的她显得如此不安,如此弱小,和一个普通的弱女子一般!她的蝙蝠全部离她而去,自己再也不能面对外面的尸体了,看到那些没有人清理的尸体让她浑身战栗不敢迈步。早在爆发初期时,那些怪异的人和军队对峙的时候她就躲在了这里,已经持续了一天多了,她靠着箱中的残余的食物过活,那都是已经腐烂不堪的食物,香蕉,西兰花,番茄和芋头等等。废弃的罐头里面已经发出了腐肉的臭味,在阴湿的天气下味道开始变质的更快。她是时候该走出这里了,可是外面充满着未知的一切,让她却步了。
看来失去灵力的她,已经也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勇气,和灵力长时间相处的同时也将它的全部渗透的到自己信任依赖的灵魂里,以至于脱离时感到自身失去了一切,空虚,恐惧的空虚缠绕着她,像冬日的残雪,漫天飞舞的瓜叶菊,菡萏未开的遗憾。
交错的主道和副道,残余的邪恶势力,高耸的旋转楼梯上时不时有已死之人的手臂晾在栏杆外随风摇晃,像干枯的枝条没了下半身在空中。她将头探出巷子,双腿一路狂奔,漆黑罩住了她的头顶,在不见夕月的高楼和机械臂下,停摆的钟摆,渡鸦的飞过她没有一刻不是提防,绷紧神经的。
早在很多年前,维就已经应该死了,只不过她的灵欲却能让她重返年轻,让她获得蝙蝠的能力,吸**力的能力,瞬移以及禁锢的手段。她只不过想要永远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想在下一个轮回到来之前就死去,年轻貌美的样子她渴望永远的保持下去。可是随着不断地奔跑,她发现自己的腿脚开始松动老化,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化,眼睛干涸失色,最后她在恐惧之下,成为了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她没有了灵力,变回了原本该要死去的模样,现在是她最后的时间。眼前的路仿佛晴朗了,通透了,她苦笑了一阵,随着喉咙里发出的梗动,她应声倒地,再也没有起来,一头惨白的发丝覆盖住了她的尸体。
在这个还没被时间净化掉杀戮气息的德莱,维的尸体只不过是芸芸众生其中一个,她和很多居民一样被拉入到了火葬场,进行焚烧,骨灰埋到德莱西北侧最大的公墓里,那里剑麻和天竺葵成为了他们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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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切换:帕尼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