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怪事(1 / 2)
她这一眼,段喻之也感受到了微妙的氛围,想起从来丰县的点滴,玉氏的笑容,总是有些奇怪。
平淡,太平淡了,平淡得似乎毫无求生之意!
百姓们早已无心管他们了,都往县衙方向跑去,此刻他们车前空无一人,他们却也调转马头,跟着人群加快脚步追赶上去。
潮水似的人群涌到县衙门口,这里已经是一团混乱。
早上被遣散的奴仆还有恋恋不舍在周围徘徊的,早已经冲进去救火了,百姓们急匆匆去附近打水救火。还有受过县令和夫人恩惠的,在火前大喊。
“林夫人!林夫人!”
遗憾地是,这陈旧朴实的县衙小院,熊熊烈火燃得昭示了玉氏的决心,怎么也扑不灭了。
院子轰然倒塌了。
“林夫人!林夫人!”
百姓们的声音撕心裂肺传来,还有人已经在为之大声哭泣。林氏夫妇苦守丰县二十年,为官为民,百姓心中的好官,却是一家人亡,不得好死。
“林氏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民,却得一个这样的下场!天盛之悲,圣上之悲!”
段喻之悲叹道。
隔着火光,盛阳仿佛看到了林章和玉氏的魂魄手拉着手扶摇直上,冲破了县衙的禁锢,冲破了丰县苍黄的天,她震惊于玉氏的决绝,在段喻之怀中为他们的结局微微发抖。
尺玉也无声地目睹这一刻,眼中晦暗不明,想起昨夜三人的谈话,自己鼓励她一起报仇,只是想让她有个念想,没想到这丝毫撼动不了她的决意。
“她殉情了……”尺玉有些喃喃道。
温明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灰尘,“她所殉为爱,一是对女儿,二是对丈夫,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了。”
此事对丰县百姓更是打击深重,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百姓们已经没了力气,纷纷散了去,有几个小孩不明所以,在还燃着余火的县衙门口嬉戏。
温明和林府管家商量后事,盛阳几人先赴城外等候。
今日早起,走时日光散漫,此刻却已经是残阳正盛了。白亮亮的日光照不透丰县,火红的残阳却能将袅袅的烟照得清楚,许是刚燃过大火,丰县的天比来的时候杂物更多,更苍黄难见了。
盛阳触景生情,想到玉氏那样一个妙人,竟就这样去了,她微微捏紧了手,叹了一口气。
“人都道残阳如火,却没有刚才的火触目惊心。”
段喻之无声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以前以为殉情只是懦弱之人才会做的事,可今日见玉氏那样决绝,竟觉得需要更大的勇气。”
盛阳看向他,眼中蒙上一层云雾。
“有的时候死确实比生更需要勇气。”
“段喻之……”
“嗯?”
车中沉默片刻。
“无事。”
段喻之却道,“月儿,如若有一天我先你一步走了,你……这么做吗?”
溶月转头看他,他嘴上噙着淡淡的笑,似乎想努力告诉自己他只是开玩笑的,但他眸中却深如夜空,此中情深,难以忽视。
即便如此,她别过头去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
段喻之浅笑一声,“我就知道,比起情之一字,你还另有许多牵挂。”
盛阳却捕捉到失落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我问这话,原是犯浑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嗯。”盛阳难得乖巧回应。
“殿下!”
温明打断了二人,“事已经办妥了,走吧。”
马车歪歪扭扭又迎着夕阳往前踏去,许是咕叽咕叽的车轮声,让车中两人都无法心静。
走了约莫一公里,等到夕阳彻底下山了,在日月交接的这一瞬间,盛阳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你呢?”
马车里静悄悄的,一直没有响起说话声,盛阳侧头一看,段喻之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越过丰县野外,马车在黄山小路中一走一停,恍惚又是一夜。
到了清晨,方看得清一路荒芜,高山连绵,却甚少绿意,露出黄色的山皮,稀松几棵树木。再往前走上几步,却有刚才在丰县便可望见的一座青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这便是鹿祉山?”
盛阳掀着帘子看了好一会儿了。
“是。”
段喻之透过她肩头留下的车帘缝隙亦在观望。
传闻鹿祉山得此名,是因它屹立在此气候独特,山上树木茂密,又有河流围绕,青山绿水,给北关带来了充沛的雨水,让北关成了整个鹿州唯一的鱼米之乡。在北关人心中,这整座山像是天神开眼从南边硬生生给搬过来放在此处的,给整个鹿州都带来了福祉。
果不其然,路过山脚下,气候潮湿许多,盛阳虽畏寒,却还是四处打量,颇有游玩趣味。
段喻之给她披上了狐裘,随口问道,“这狐裘是云扬献给你的?”
盛阳回头见他拽着狐裘的一尾,不怀好意地打量,“是啊,这是我去年生日云扬以卫北大军的名义献上的。”
段喻之轻哼一声,有些不快地将手中的甩了出去。
可别把我身上披着的给薅掉了,盛阳紧了紧披风。
“段太傅,你说林章的死,真是太子和镇国公干的吗?”
“殿下怎么看?”
“我觉得不然。”
“我也觉得,”段喻之点点头,提起公事,他整个人真像个太傅一样,俯瞰真相,眼中透着光。
“林章从平阳告御状才刚回来,父皇更是将他请到御前询问,还当着众臣的面宽慰了,赞赏他勇气可嘉,是个好父亲,他时下正是最受各方关注的时候,太子和镇国公在此时下手,实在不是什么英明决策。”
段喻之摇了摇头,“太子没有这么笨。”
“是太子没这么笨,还是左相没这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