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六 六元归宿位,神主应在人道(1 / 2)
方才交手已罢,少年也知尼玛衮法力非凡,何况日袍妖王仍不知藏在何处,或正等着坐收渔利呢。因此,既放了火,搞乱了那一班魔众,又有六人殿后,他即携了缨速速撤退。虽然山中营寨已经并非绝密稳妥之地,但上有地利可供周旋,因此去往那里总比到别处好。
然而,木由行动迅捷,却抵不过尼玛衮也能瞬时追至。无奈,尽管已知难敌,但他还是唤檑迎战。果真如此,一面需护卫怀中女子安稳,一面要对抗凶猛恶汉,着实吃力,仅个三两余合,木由血洒高空,已露败象。那天仙一手掣剑,一手掐诀,猴娃勉强能躲剑锋,却断不能避开咒术,直直地被从云顶劈落,半镶在碎瓦烂木之内。
方才火起之后,妖众欲救灾,却被目胜等人拖住,而尼玛衮则朝燃势强猛处出咒道:
“北动南休,壬左破丁,癸右消丙,疾疾!”
深雾霎时翻涌,凝珠顿落如雨,流水涓涓而下,似天倾了瀑布,自空中斜倒来,洒出一片彩虹。数里赤焰骤然熄灭,尼玛衮见状大声令:
“专心迎敌,莫要走了驱魔人!”
自那开来,木由心中已经疑惑倍生,这仙尊初闻名时,是听护竹女提及,称他是人天怙主,降妖伏魅,怎么如今反助妖怪,而且那些魔兵还听他话?
只是战情紧急,怎也顾不上考虑这些。这头锥地,那边妖兵们在下头借助,十余众齐抬上他,就去用沾了神仙气的绳索绑了。自此缨与孙木由皆落入敌手,便以此为质,那六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见尼玛衮自空而下,一脸不解地望向木由,言:“你灵明天体,根性纯良,假以时日,终成大道,岂这些凡俗可比?为何我屡次相劝于尔,总要与我相悖呢?”
少年听闻此话,心已猜出七八分来,昂首犟劲,怒目斥喝:“非同道人,无必多语!”
尼玛衮愕然,久而无声,乃惨笑以至失态,阴郁其面,作冷哼状:“是也,你我殊途,我行事果敢,汝幼稚矫揉,自是吾障目错信!今欲邀尔视之,故作多情,又是何等下场!”
说讫,他瞥了眼伏地的缨,暗默心念了甚么。须臾,该女子于迷离中听得有声言:早知汝渴求硕力,能解万厄,今日已得机会,何必错失,学那优柔寡断之人?
这音如雷震,似乎将何隐秘之思唤起。她忽忆得昔日单独出寻尼玛衮,无料失手遭擒,众妖士欲行不善,有一人出阻,世人皆称之日袍天尊。
待诸杂妖散后,魔主不由分说,对她施了道法,只徐徐晕去,再醒来,早已忘却一切,因此这段再难于脑中浮现过,便一直以为从未发生。
而今却觉察出只因她一时将心念笃定在尼玛衮那里,偏巧叫他抓住时机,植下一尾妖性,若终生安然,或可沉寂,一旦遇到绝境,但凡生起渴求力量的念头,这怪儿便觉醒也。
尼玛衮仅个厉喝几声,果真将那怪儿复苏。盖因久历困途,常常绝望,女子内心早已根植对巨力的执念,就算还存半丝清念,也再无法与根性对抗,便又唤出自身之宝剑,要重归斗争。
天仙笑若藏刀:“哈哈!少年人,你又怎会是我对手,可惜,就这么除之,倒也无趣。你若知此女先人曾为我族大敌,便也能听懂这道笑话了———世代荡妖屠魔之梅阳姬族,如今也成了妖女…不令人捧腹吗?”
这时,孙木由仍未愿缨此前心心念念的尼玛衮大师真是那魔主,这才称得上是最大的讽刺。他切齿问曰:“你果然是妖王日袍?”
大汉笑声如雷,气势陡然一震,视远方连绵的残垣焦木,夕阳残红,曾经雄霸古朴之帝都,如今已化土而绝,空留数百里断壁,独面极北大海之向。
他呼出气来,眄睨对方,悠悠轻叹:“妖王?的确为尔等对吾众之称,不过我不在乎,正如你们这些傲慢的人众,以为蒙神护佑便自命不凡,殊难料在遥远的乌鹮禁域,早已有了大国,又岂知那里,尼玛衮便是他们的怙主。”
“彼国众生闻吾名顿起恭敬,合十赞颂,学士仙人,原展毫墨,造像作歌,扬吾威名,愿诛人众,解其困厄——知晓与否?于他人眼,尔等才是妖魔,你们那为权贵捉妖以供乐的驱魔人,何尝不是吾百姓目中的日袍妖王呢?”
到这为止,木由算是彻底清醒了,再未对尼玛衮抱有任何期望,他惨淡地凝望缨挥剑朝他走来,她哪里是觉醒真力之姿?分明是失神的傀儡,在众目睽睽下,一步一步地靠近,要将剑锋刺入绑缚着的他的身上。
此景乃妖魔夙愿,盖因庆峰全境已覆,胜券在握,故而乐得见仇人受虐,齐聚观之,如临剧场,若赏优伶。那尖锐一点点逼来,目胜等人都莫敢直视,众妖却在心中作歌。
少年再难张口,于腹苦呼:缨,你还是信错人了呀!
利剑顷刻已然扎入胸膛,先前之伤口还未愈合,如今又流新血。木由咬死牙槽,无出一声,既已无法挽回,那就静看这属于他们的最后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