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2 / 2)
程蝶儿问道:“表哥,你我均是忠良之后,为何不明说呢?”
许威摇头:“不可!公主其志不小,贸然行动,你我丧命事小,让程公之冤就此埋葬才是万死莫赎!”
程蝶儿点点头。
许威四下看看,”好了,公主府盯梢的人快来了,你走吧,记住,一定要沉住气。”
程蝶儿抱拳道:“是!”反身从窗前窜出。
许威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向着后面:“出来吧!”
一个影子缓缓走出,“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
许威坐着不动,“大事还没完成。”
那影子叹息一声:“想不到二十年前朝廷胆寒的侍御史,十年前江湖闻名的阎罗王,今日却这般形态!”
许威不动声色:“王御史,这个世界上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只剩下你了。”
那王御史笑了笑,“那你为何不连我一起灭口?”
“嗖”的一声,一个东西飞了过来,王御史袖子一兜,原来是个柑橘。
只听得许威寒冷的声音:“橘子挤干了,那便扔掉它。”
又几日后,昭容宫。
上官婉儿的手微微颤抖,她读着眼前的檄文,虽然知道事情已然平息,但是内心的惶惧无法形容。
她不禁想起二十三年前,忠良之后徐敬业冒用为废太子李贤报仇的名义从扬州起兵,从者无数,朝野震动。
其中徐敬业的幕僚,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大笔一挥,写下了著名的《代李敬业讨武曌檄》,一时间天下皆闻。
虽然徐敬业的叛乱很快被讨平,但这篇檄文却留了下来,她依旧记得那个女人读罢此文,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还感叹“贤人不能为我所用”。
但是她同样记得自己私藏了这样一份檄文,每夜阅读,却为武氏所知。上官婉儿想起那个晚上那些凶神恶煞的将军,还有脸色铁青的皇帝,她不禁浑身发抖,如不是皇帝临了拂袖而去,那自己早已活不到此时,这是她自襁褓之中家族被灭后,第二次险些遭遇灭顶之灾。
然而今天,她又读到了一份檄文,这是一个名叫许威的人给太子李重俊的檄文,这篇文章锋芒所向,直指自己,说的义正辞严,思想前事,如何不胆战心惊?
“大唐孤直之臣,左金吾卫大将军李千里,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李承况,并果敢忠义之士,从太子,请清君侧,诛奸人,澄澈我大唐神器。”
“或问:奸人何者?梁王武三思,左卫将军武崇训,掩李唐神器,篡大唐江山。泯乎天良,叛乎纲常,协同武氏,荼毒天下,高宗重臣,咸遭贬斥;宵小之徒,更居显职。”
“又故丞相上官讳仪,忠正耿直,为武氏所害。其孙上官婉儿,襁褓中没入掖庭,本不共戴天之仇也,然一己之私,为虎作伥,除内廷,掌文书,此不孝也。”
“武氏既废,上官氏谄媚惑主,洎乎晚节,秽乱春宫,迎于韦氏,安乐公主,相乱于武氏,忠义之士辄斥,斗宵之辈充要,践社稷以制诰,陷圣上于聚麀。既充李家之妃,又召武氏之魂,首鼠两端,左右逢源,此不忠也。”
“前者,武氏杀伐,杀子鸠母,诛姊屠兄,此女从之;后者,皇亲国戚,以民为奴,伦常颠倒,此女从之;梁王父子,嫉贤妒能,残害忠良,此女复从之,此辈皆阴鸷之徒,此女从而蹈之,此不仁也。”
“故太子讳贤,谦和恭礼,谨言慎行,因与之交好,竟致杀身之祸,死不瞑目矣。复从龙之臣,亲王元宿,宰辅裴公,大将军赵公,程公,皆股肱也;见妒于武氏,婉儿曲意逢迎,竟似刘宋之杀檀道济,檀道济刑前瞠目曰:乃坏汝万里长城!此不义也。”
“是故此女,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奸臣术,虺蜴心,豺狼行,汉之吕雉,晋之贾氏,皆弗如是。岂可立于青天之下乎?”
“太子重俊,俊逸之人,李唐宗室。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春秋重耳奔逃,终复国哉;西汉王莽篡权,岂徒然乎!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奸臣之无道,圣聪不明,道府吏治,昏昧沉暗,太子爰举义旗,誓清妖孽。又在场诸公,从唐旧臣,神龙元老,忠义之士,军雄马壮,将弁如虎,谋士如云。必效犬马之劳,执奸贼以谢大纛,清玉宇而拜圣上。”
“大唐孤臣,号令之下,岂有不从?传檄天下,咸使知闻。”
上官婉儿一路读完,已是汗流浃背,纵然李重俊和这些军士都是昨日之魂,但想到那日玄武门外,野呼利等人围住城门,高声喊叫,要皇帝交出自己的情状,而皇帝犹豫不决,浑身发抖的样子自己看的一清二楚,又加上韦氏添油加醋,自己险些做了刀下之鬼,自此几乎很长时间,自己一直躲在内廷之中,不敢回到自己的昭容宫,她原以为事情已然过去了。偏偏在此时,这份文书不知何人翻了出来,过不了几日,后宫,朝廷,乃至天下都将知道,难保不会有第二个李重俊来对着自己砍上一刀。怎么办?怎么办?
上官婉儿额头的红梅妆隐隐作痛,她自十多年前点上这妆,宫中诸女,竞相模仿,然而没人知道,这美丽的妆容背后,有多少肮脏,多少黑暗,多少隐情?每念及此,她都要忍不住一个人大哭一场。
哭完后,她擦了擦眼泪,她要去找一个人,她深知,只有这个人,才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