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年（2 / 2）

“好好好！”徐贺旦吞咽着口水，练练点头，别说饺子，他连肉都好久没有吃过了。

看着巧婶走进厨房的身影，徐贺旦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倒不是他话痨，李郎中说巧婶这病要多说话，多与人沟通，但平时巧婶总是浑浑噩噩的，他只能像今天这样，逮到对方清醒的时候多说几句。

他暗中下定决心，今年过后自己就又长了一岁，要找些自己能干的活多挣些钱，这样巧婶的药就不用断断续续得了。

他不是没想过上山试试，看看自己有没有修行的资质，但每次看到巧婶，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自己不是那块料，不要再白日做梦了。

他刷洗好碗筷，又在院内砍断捡来的木枝，一直干到中午不曾停歇，等到吃过午饭又去挑水，其实这些活用不上多少时间，可他实在太小了，这些活就占掉了他一天的时间。

黄昏结束，夜晚到来。

徐贺旦提着最后一桶水，他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呆呆地看着热闹的街道，一束束烟花冲天而起，一盏盏大红灯笼排成条条长龙，人们穿着新衣服欢声嬉戏，叫卖声从早始终没有停过。

他望着那鲜红的糖葫芦，望着孩子们手中的烟花，望着他们身边高大的身影……

他突然感觉很委屈，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他用袖子去抹，可眼泪就是怎么都止不住……

街道的角落，一个年幼的孩童一边哭泣一边提着水桶，跌跌撞撞地走到房门口，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不断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抹去泪痕，甚至扇了自己两巴掌止住哭声。

他推开院门，用略有沙哑的声音喊道：“巧婶，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

徐贺旦对此习以为常，他踩着板凳，将水桶里的水倒进大缸，屋里传来阵阵香味，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等到走进屋子，却看见了厨房打翻的铁锅，散落一地的饺子，以及坐在地上，拿着菜刀不断颤抖的妇人。

他大叫一声巧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握住妇人持刀的手臂，也不顾菜刀会不会砍伤自己，费力好大的力气才把菜刀抢了下来，却又发现妇人双手已经被烫伤了。

“巧婶！巧婶！别怕！我是驴蛋啊！我是驴蛋啊！”

徐贺旦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抱住不断颤抖的妇人，不断出声安慰，在外人眼中，这一幕显得十分滑稽，可在其下，有埋藏着多少心酸与悲伤。

等到妇人苏醒过来，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她看着抱着自己的孩子，以及一地来之不易的饺子，终于哭出了声：“驴蛋！对不起！婶子对不起你啊！”

徐贺旦听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连忙笑道：“巧婶！没事！没事啊！”

他连忙爬过去，抓起两个半生不熟已经凉透的饺子，带着灰土一把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笑声道：“巧婶！你别哭了！好吃！真的好吃！”

巧婶将这可怜的孩子搂紧怀里，大声哭喊道：“娃！是婶子拖累了你啊！是婶子对不起你啊！”

徐贺旦连忙摇头，不断擦拭着妇人的泪水，却没发现自己也已经红了眼眶。

“巧婶！没有！真的没有……”

“孩子！别叫巧婶！叫我娘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娘，你的亲娘！以后让娘来照顾你！”

听到这，徐贺旦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张大嘴巴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与悲伤都宣泄出去。

巧婶抱着他，眼泪中夹杂着呢喃：“我的娃啊，我的娃啊……”

新的一年开始，这世间又多出了一处温暖的，名为家的港湾。

山腰处，已经不见一个人影，而在青禾峰山顶，姬瑞站在一处青石上眺望着远方，一片片灯火辉煌，一对对笑语嫣然……

姬瑞缓缓座下，捡起一旁的杂草左右拨弄，自从那天回来，他心底突然生出到一股莫名的情绪，这是之前数次徘徊生死之时，是屠村林姨走的那天，也从未有过的。

他坐在这世界的阴影下，感觉有些孤单。

他眺望着别人的幸福与一闪而逝的烟火，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离开青一门了，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留下的理由了。

柳月儿如今是亲传弟子，自己也找到了修复丹田之法，并且有这些宝贝，自己也能在外边自保，是不是该出去找找所谓的机缘。

他思来想去，没有留恋，只有不久前的愧疚，好像是该离开了……

“原来你在这啊！来！尝尝哥们手艺怎么样？”

一阵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看见桃臣穿迎面走来，并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递给姬瑞。

少年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看我干吗？我每天都很帅的！奥！对对对！忘了给你筷子了！”

接过桃臣递过来的筷子，在其催促中姬瑞吃下一个，随后便从嘴里扯出一枚铜钱，一脸疑惑地看着桃臣。

“讨个好兆头啦！祝你明年发大财！对了，你还没说味道怎么样呢？”

姬瑞仔细回味了下，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有点咸了。”

“啪！”

只见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少年后脑勺上：“嘿！你丫的还真挑上毛病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等到姬瑞抬起头，桃臣已经背过身子冲他挥了挥手：“慢慢吃！不打扰了。”

这家伙。

姬瑞摇摇头失声笑道，提起筷子身侧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好吃吗？给我尝一个呗！”

他不可置信的扭过头，又僵硬的转回来，紧紧捂住双眼，呜咽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