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2 / 2)
“燕燕……我……”
“我不管,今天他不走,我和柱子就回娘家!你和那野种还有外边的狐媚子一起过吧!”
姬瑞站在门外,屋内不断传来妇人的哭喊还有男人的安慰,另一间屋子里,有一个不大的孩童正探出脑袋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好奇,还有淡淡的敌意。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之后的事情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另一间院子,那个叫自己哑巴的男人,说自己以后就是他的奴才了,以后见到要叫他老爷。
姬瑞对这些事情无所谓,之后的日子就是每天清晨起来生火,然后去地里干农活,黄昏进山拾柴,晚上洗衣服,然后睡在院内的小窝里。
少年学的很快,因为学不好就没有饭吃,还会被鞭子抽打,自己刚到的那三天只吃到了一顿剩饭,还好这个老爷的夫人可怜自己,有天夜里给自己端了些饭菜,才没让自己饿死。
那大概是他吃到最好吃的东西了,没有怪味,也能看清饭菜的模样,从此少年对这位身材娇小,似乎能被风吹倒的妇人便心生了一份好感。
而整个村子也就只有她知道少年不是哑巴,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姬瑞,后者相信她,因为她说过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
而妇人没有孩子,她有时觉得少年就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礼物,让她在这黑暗的日子中有了一点点希望。
只不过她很清楚,这种感情决不能在自家男人面前表露出来,否则会给姬瑞带来比自己更深的苦难。
但每次给少年伤口上药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掉眼泪,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这分明是把人当成畜牲使唤。
她曾带着哭腔询问:“孩子,走吧,走的远远的,别在这遭罪了……”
少年没回答,只是反问道:“林姨你也总挨打,为什么不走?”
她抹着眼泪,泣不成声:“我爹爹生病走了,娘家不要我,我没地方去……”
姬瑞低头埋着脑袋:“我也不知道该去哪……”
她抱着他,觉得他们大概是天底下最苦命的人了,即使少年从来都没有哭过。
但姬瑞觉得很开心,这世界还有人抱着自己,照顾着自己……
私下里她会教他识字,写字,教他认识这个世界。
而姬瑞也知道她曾经是一户家境不错人家的姑娘,读过书,当年被李柏林热烈追求,心里一软不管家人反对就嫁给了他,可婚后几年,这个被她托付一生的男人就变了样……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半年,最终在清晨的早上,被两兄弟的争吵彻底打破了。
他们在屋内,姬瑞在门外劈柴,听的很仔细,只不过听不懂其中含义。
“大哥!你是不是失心疯了!村长还有大爷那么求你,你都不肯!现在你竟然想把功法传给这么个外来的杂种!?”
“柏林!修行一途看重的是资质,那孩子根骨很好,我不想他被埋没。”
“不行!他吃我的喝我的,现在你想要走!没有一百两银子想都别想!”
“柏林,你……”
“这事,没得商量!”
从那天起,少年便被一根锁链拴在了院子里,饭菜越来越少,而抽打却是一点都没落下,还比以前更加变本加厉。
这之后过去了一个月,直到那个飘雪的晚上,李柏林在村子里喝了很多酒,踹开院子大门,又摇摇晃晃闯进屋内。
片刻后,一个娇小的女人倒在雪地中,嘴角眼角都是血迹,单薄的衣衫遮掩不住身体各处的淤青和血痕。
姬瑞蜷缩在小屋内,耳边不断传来女人的叫喊,那撕心裂肺般的哭泣像一根根针刺入少年的大脑。
姬瑞觉得胸膛中有什么东西要炸开,愤怒似波涛涌入四肢,他睁开眼,双瞳闪耀着熠熠的金色,威严中夹杂着怒火。
“没用的贱货!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我要你有什么用!我要你有什么用!”
“你看看人家老赵家,前两天又生出一对儿子!你呢!肚子里都是屎尿!”
李柏青挥舞木棒,对地上的惨叫置若罔闻,恐怕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妇人就要惨死当场。
“轰!!!”
一根锁链轰打过来,男人整个人被抽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眼中的少年竟挣脱了锁链,如一头脱笼的野兽,死死地盯着他。
借着酒劲,李柏青也是不惧:“狗崽子!你敢打我!”
他前冲挥拳,少年一动不动,任由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李柏林拳头落下,直觉指头生疼,像是打在一堵墙上。
少年扔掉铁链,一拳打在男人小腹,后者吃痛弓起身子,紧接着又一拳砸在男人脑袋,一拳接一拳,如暴雨倾泻毫不留情。
“嘭!!!”
李柏林的身体撞开院门,重重的摔在地上,姬瑞从门内走出,双眼已恢复正常,但握着铁链的双手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过往的行人见这一幕都被吓傻了,只见那少年拿着锁链缠在生死不知的李柏林脖子上,就要竭力勒死他。
“住手!!!”
生死之间,远方传来一声怒吼,一枚矢箭破空而至,穿透姬瑞胳膊,巨大的力道使他身体被牵扯后退。
抬起头,只见李柏青举着长弓,似乎只要他前进一步,下一箭就会直奔自己头颅。
而那个男人脸色难看表情复杂,眼神中似乎对自己充满了失望。
我做错了?
姬瑞没有开口,站起身,拔掉血肉内的弓箭,鲜血止不住的流淌。
他突然想起李柏青三箭连珠的弓术,少年第一次对力量产生无比的渴望,对记忆中的功法产生了浓烈的诉求。
“记住,一定要活着,不择手段的活着,哪怕牺牲他人,哪怕要苟延残喘……”
声音在少年心间鼓荡,他望着雪花喃喃自语:“再等等……”
在这满天大雪之中,孤零零的少年面朝众人,一点点退后,没有言语,没有解释,平静的隐于白茫茫一片,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这一天,村子最偏僻的角落,拥抱了一个最孤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