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长夜尽天命（下）（1 / 2）
肆
徐海·古陶镇·晴天
程敏醒来后一言不发，茶饭不思已经一天多了，柔和的阳光透窗而进，洒满了她瘦小的背影，她将头深深埋入蜷起来的双腿间，双手环抱顶着已经有点麻木的额头，她闭着眼，脑海里还无限循环着大教官救自己回来时的惊天霹雳：
“你不是程家的小女儿，你是我们寄养在他们家的，你是火族之女。”而自己唯一依赖的母亲也只是火族的一名婢女，也是受命来到程家抚养自己健康成长，远离家族内的倾轧纷争。
房门“吱——”的一声别推开了，程敏保持那副生人勿进的姿势，大教官端着餐盘走了进来，都是一些容易消化的米粥小菜，还有她最喜欢的甜点。他将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换下了已经凉透的上一顿，看了一眼：“你想了一天了，如何？身体是自己的。”
“呵，我的人生都是你们的，身体算什么？”程敏抬起了头，看着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我被调到这里，是不是也是你们的安排？我想证明给程家看，我一样可以当程家之女，可除了我自己，程家每个人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真的是我真的是”微不可闻的啜泣声在这所木屋响起，撕扯着两个人的心。
大教官端着米粥和小菜，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伸出手想放在她的头顶却在半途中收了回来，他自知没有资格来安慰此刻这颗脆弱的心灵：“孩子，你肩上的责任决定了人生，你终将踏上一条无比艰险的道路，你和冰族那小子是我们的希望。”
程敏直勾勾的盯着教官的脸：“我的人生由我做主，而不是什么鬼扯的责任和希望，那是你们的希冀，不是我的，我叫程敏，也只叫程敏，随后我会向上级提交申请，现在我看到你会觉得恶心。”
“无论你怎么看，我们都是为了你，不管你愿意与否，你依然改变不了火族之女的血脉，吃点饭吧，我走了。”大教官离开了房门，程敏看着眼前的一碗白粥，一碟小菜，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伴着滑落嘴角的热泪，内心坚定了一个决心。
徐海·长城底洞窟·晴夜
看着安稳躺在石床上的张寒天，裴老叹了口气，他是跟薄青族长命里犯冲吗？怎么每一次都是伤痕累累的回来，亲卫们也闭口不言，只有每天族长那边送过来的一小壶液体嘱咐他定时灌入即可，裴老只能感到其中蕴含着强烈的生机，看来补品无疑了。自己也定时喂养就让人盯着他了。
手下来报告说张哥已经醒了，他急匆匆的跑来，看到如同丢了魂的张寒天，小心的拍了拍肩膀：“寒天，你怎么了？”
张寒天看着裴老，却如同看到最大的恐怖一样，发疯似的躲在自己的石窟最深处，身后抵着石壁才肯停下来，大喊大叫：“鬼，鬼！你们别过来！你们都是鬼！鬼！！”裴老皱起了眉头，这是个什么情况？
“裴老，你们退后。”薄青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让裴老众人连忙退后，让出一大块区域，薄青依然是那身粗布麻衣，却自有一股飘然出仙的气质，下一瞬，张寒天疯狂的怒吼起来，如同一头未驯化的野兽般，表皮开始出现血色冰晶，嘴角留着口诞，额头上开始出现莫名的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额头撕裂肌肉迸发，薄青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无形屏障隔开了他俩与其他人。
在裴老众人的眼里，前面浓雾弥漫，即便相隔几步，却如同远隔千里之外，二人的气息全无，裴老让手下守住周围的区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又退后十米，安静守望。
而屏障之中，薄青一改平时的淡漠出尘，只是静静站立，等待着眼前这头野兽的蓄力一击，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名弟子已经濒临崩溃，血脉觉醒伴随着是极大的风险，能平稳度过的都是万里挑一，而被自己送来的“营养液”进一步激活血脉的张寒天显然不属于天选之子的范畴，而如果自己吸收这股半觉醒的血脉，能否一步登天？他在权衡利弊，毕竟自己隐忍了这么久，眼前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可没等他出手，眼前的张寒天痛苦的嘶吼，低下了头，来自身体每一处的蜕变，加上来自族长精心配制的催化剂，让他的蜕变宛如最激烈的强行度难，他只觉得身体早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皮肤肌肉，神经血脉早已分崩离析，来自骨髓处的强烈痛感不断挑战着他的承受极限，挫骨扬灰都是非常温和的说法了。但是在身体最深处，却有一点微末潜移默化的从最基本的层面对他进行着重塑，这一点在极致痛感面前压根不可能察觉，所以他需要一个发泄口，来强行转移身体上的痛苦，浓雾弥漫间，只有一道身影靠近着自己，面部看不真切，只觉得一道恐怖的威压在强行压制着自己，这是冰族的密法，那么来人竟是？
张寒天此刻脑袋一清，这一瞬他感到了内心深处传来的勃勃生机，他把握住了这一瞬的清明，手往半空随意的一抓，玄之又玄的轨迹让来人被一道无形之力重重摔倒了身后的屏障上，引发一声巨响。
“孽畜，休得猖狂，把寒天还给我。”还是那道淡漠的低沉嗓音，却掩盖不住那一股浓烈的杀机。
内心深处迸发而出的“滚！”演变成了野兽的怒吼，他弓起了腰，背部开始生成一层密密冰晶，随后有冰丝无风自动，宛如毛发一样，覆盖了他的大半身体，刚才蜕变中的剧烈撕裂造成的几处出血口早已被冰封，一股莫名的压力在屏障里弥漫开来，这股压力仿佛来自冰封前的亘古长夜，那一抹夺目却致命的光，眼前的张寒天竟给他一种被针扎的刺痛感，让他更感兴趣了。
一道冰线自指尖绽放，勾勒出一朵绝美的花，与此同时张寒天的周身也同步绽放了一朵绝美的花，来自兽性的直觉让他缩了缩身子，他的肩头不小心被娇弱的花瓣一角划过，却是如同被利刃般划出了一道血口，血流如注，换来的是张寒天无奈的怒吼，而内心的勃勃生机开始显现，让他俩都蓦然心惊，那是绝对不属于现世的力量，亘古不容亵渎！
那朵冰花真的如遇骄阳般无声无息的化水滴落，也如万斤之力砸到了薄青的心口，让他闷哼一声，出自本能的后退一步，捂着胸口半蹲下来，那道无形之中的威严在争夺这片屏障的主权，又是一道含怒的威压，薄青果然撤掉了屏障，肆意喷涌的冰寒浓雾让裴老都避之不及，远处的一名手下不经意被吹到，霎时化为了一具冰雕丧失了全部生机，剩下的人不用招呼立马远遁，裴老护体罡气顿起，却肉眼可见的被消融着，也逼迫他远远离开，他的耳边传来薄青族长的冷哼：“张寒天背叛我族，你带人把它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老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在刚才传音中，薄青族长竟然受伤，虽然不重但是张寒天的实力一清二楚，显然在浓雾中发生了什么变故，眼下族长遁走疗伤，张寒天不知所踪，他叹了口气，让手下立即出发寻找张寒天的下落。
伍
徐海·不明山庄·小雨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也算遮盖了一些张寒天的气息，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凭借着信念支撑着他逃离了冰窟，他已经知晓曾经万分尊重的族长刚才只想要自己的命，哪怕出尘如他也逃不过世俗的欲望，自己的内心此刻无比冰冷，清凉的细雨冲刷着他浑浑噩噩的思想，他紧紧的捂住剧痛的胸口，刚才的爆发透支了他的生命力，现在的反噬已经超过了体内的勃勃生机，他也即将死在这不知名的枫叶林，他被一块藏在枫叶下的石头尖绊倒，整个人被抽空了最后一道力气，瘫倒在水洼之中，他面朝下趴在那里，听到了自远而近的脚步声，这一刻，他认命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