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4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1)大内(1 / 2)
会宁西北,有峰孤立于群山之间,松柏苍翠,清香四溢。自其上远眺“秦陇锁钥”,城郭形恰似展翅凤凰,却不知它是要腾跃而起绚烂辉煌地扑灭那连天的烽火扭转乾坤,还是将殊死一搏燃放出刹那的耀眼金芒后坠毁作那火海的一束……
四面八方哪里都在苦战,很难找可以喘息的角落。所以很可笑地,他们把与圣上秘密见面的“战地边缘”定在了这兵家必争之地。
“防御务必充足。”战狼的视线从天地间移回,低声传令给此间的控弦庄。“是。”令行禁止。
尽管完颜声称大内高手们能保证他的安全、曹王府显然也尽一切可能对宋军封锁消息,但谁知别的宵小会否把河东出卖圣上行踪的旧事重演?就算圣上不要命,战狼还想保曹王免于林阡暗算。“控弦庄远远分散即可,护驾极有必要,绝不打扰皇上。”今时不同往日,为了避嫌起见,战狼不得不将这安排事先报备圣上。
而据战狼所知,此番与圣上同来会宁之人,除了目睹过郢王遇刺的那帮完颜匡麾下宵小,还有以其它借口陪伴圣上同行其实却想就近看好戏的潞王完颜永德,以及一些对社稷不力只知道弹劾“功高盖主权臣”的腐儒,另外就是仆散揆从东线派回的徒禅月清、曼陀罗等亲信武将。人多眼杂,战狼不得不防。
前三类或还敌我难辨,第四类铁定自己人也。谁料,曹王在见到他们的第一刻起,脸色就变得前所未见的惨白。战狼虽然对曹王的反应始料未及,却立刻就明白,自己人的打击可比旁人大得多了:可恶的仆散揆,前次王爷否决了你的劝阻、采纳了我的建议“专打林阡”,所以才未能对你及时回信,谁料你竟因此就勾销了对王爷的绝对信任,又给王爷写信、再三劝他收手,如今宁可东线不打也要把自己亲信送来西线,名为辅佐王爷实际却拖他后腿?!
是的,打击。如果说完颜永琏最初不肯对仆散揆回信只是因为“仆散揆惦念柳月、不杀凤箫吟、间接害死龙镜湖”这种见面对弈一局就能解开的心结,那么仆散揆的等不及再度来信可谓给了完颜永琏当头一棒,完颜永琏完全想不到自己和仆散揆之间竟存在这般大的裂痕!尽管仆散揆字字句句斟酌,可话中的意思他难道还琢磨不透吗:临喜,你竟误解我对父皇憎恨、担忧我对皇上厌恶、提防我为了“渊声之案、强极必辱”和“会宁兵败、妻女流亡”而决意反叛、篡位?!
后几日完颜永琏被林阡重创、更加没办法对仆散揆回信,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向仆散揆质问,启齿,仆散揆,几十年知己你何故这般不信任我?!
因伤病困扰而耽误了又几个朝夕的完颜永琏,好不容易决定先安内后攘外制裁了潞王再说。谁料仆散揆竟送来他自己在战场上的左膀右臂,这是什么意思,仗都不肯打了、理想都抛弃了、也要来制约这个丧心病狂的我!?
战狼觉察得到,总算有了斗志和决心的曹王,就在这面圣之前的节骨眼上,竟先被仆散揆好心办坏事地将了一军……
“王爷他,怎么了?!”战狼回到曹王帐外,意外见军医出来,才知王爷突然又发起烧。
“段大人放心,无性命之忧。不过,曹王这病是忧思过度,外加伤势未愈……下官建议,还是先休养一段时日为好,否则,唯恐重蹈了驸马覆辙。”军医说,仆散驸马在后方养病却还日夜操劳,病情有所反复。
曹王状态和驸马一样不好……这才是林阡巅峰到来的先兆……
余光扫及轩辕九烨的路过,战狼心中一颤,那夜林中预言,难道竟要成真?林阡……才代表天意?
不,不可能,除非天道泯灭,否则怎会将天命寄托给一个魔!
一瞬,心如坚铁:若苍天当真瞎眼,便由我段炼仗剑替天行道!
为了稳住“唯天命是从”的轩辕九烨,此番,战狼不得不为了曹王将潞王决绝地置于死地。
潞王完颜永德,那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一母同胞的兄长有二:
郑王永蹈,生性张扬,早年便因谋逆而近乎灭了满门、去年才因沙溪清和紫檀真人得到平反正是因为耳濡目染过郑王覆灭始末,所以潞王才做到了和任何一个党羽都是暗中勾结,纵使是掌握着一个遍布天下情报网的战狼,都未能对他的暗结朋党及时察觉。当然了,战狼多半是用这情报网来对付外敌、对内查案难免有迟滞。不过,只要战狼出手,都能一击即中:毕竟,再暗,也有痕迹。
卫王永济,生性懦弱,没什么能力所以教人没有搜集他案底的兴趣如果硬要说有,战狼手里当然有:卫王最小的女儿和南宋小秦淮的帮主李君前有着风流韵事。不过这一点应该和本案没什么联系。
不得不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潞王的性子真是对两个哥哥的扬长避短,阴狠,毒辣,真像为篡位而生。
可惜浮躁,贪婪,注定也会因篡位而死。
妄想对曹、郢、豫三个王府一箭三雕的潞王,在秦州柏树林里借段亦心的身世大做文章,真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厚积薄发到令谁都对他刮目相看,却可惜万事俱对只错东风、最终还是离他的预期目标差了一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于是既做贼心虚又趁热打铁地、想着今次面圣贼喊捉贼一劳永逸,那么战狼只好让他贪多嚼不烂原形毕露了。
老远就能听到那帮完颜匡麾下负责护卫小豫王的宵小,在曹王到来之前对圣上竭尽所能地诬告:“皇上,那日秦州,曹王串谋林阡,杀郢王、小豫王!”若事先不做一番调查,谁看得出他们是潞王领导!
“皇上,王爷因病贻误,略迟片刻便到。”战狼站定之际,见圣上不置可否,一张脸尤其冷峻,却是一副强装出来的威严。
“臣以为,那不可能……曹王他,那样的心怀国家、毫无私心……”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时潞王还口口声声为曹王说话,神态里全然不明就里和不可思议,“汝等为何认定曹王与林阡串谋?”
“回禀潞王,其一,段亦心,段炼之女,明明是曹王府人,当初却暗潜豫王府,如今成了林阡的女人……”
“一派胡言,那段亦心口口声声说是我与师妹的女儿,但我四十多年前便与师妹决裂从此再无相见,她年纪看着不过三十出头,我与她如何可能父女?”战狼冷厉否认。
“这……”“你说再无相见就无相见?!”“其二!郢王和小豫王被曹王和战狼灭口,林阡顺势夺下秦州静宁,这些都是我们亲眼目睹,他们一婿二翁暗通款曲!”七嘴八舌义正言辞。
“是吗,我见到的怎么是郢王遭你们刺杀下落不明、小豫王因你们的渎职发疯暴毙、曹王被你们拖累而未能战胜林阡?”战狼说着切实的真相,目光随着话音的深重而灼热,竟生生迫得几个宵小住了口。
却有个带头的不依不饶:“段大人,您武功高强战绩煊赫,自然能轻易操纵生杀、什么都是您说了算的!”一边嘴硬一边还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却不知圣上面前,您还想像杀黄鹤去一样地对我也灭口?”
“对了,黄鹤去是为朕策反吴曦的功臣,曹王上奏时却说他是林阡的人,朕也觉得万分蹊跷,林阡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自损?”完颜本来就带着预设立场,总算找到切入点、忙不迭地开口问。
“皇上,去年四月黄鹤去还效忠大金,十月之后叛变做了林阡的间谍,反复小人,不足为奇。”战狼凛然回答,字字铿锵有力,“黄鹤去,‘掩日’,莫非,‘惊鲵’,完颜丰枭,‘转魄’,全都确定是海上升明月的第二级。不远的将来,臣还将率控弦庄为圣上剔出更多宋谍。”徒禅月清作为“灭魂”就在不远,一边听一边判断到底要不要把这里的一切及时告知林阡。
“皇上,段大人欺君!黄鹤去明明和段亦心一样,是曹王和林阡的暗通纽带!秦州的柏树林里,他被他们卸磨杀驴、弃车保帅……”带头的继续叫嚣,凌大杰那样的温和性子都忍不住怒:“仗打到这般程度了,还要怎样,才能排除所谓的暗通嫌疑?”用不着解开战衣,头脸上伤痕累累,随处可见他们与林阡的决战惨酷。
“是,是,你们和林阡是激战过,那是因为分赃不匀而已,不知何时,又谈妥了……”带头的一边吃瘪一边就想到了新的说辞。
战狼冷冷看着这个人的表演,心中嗟叹:唉,怎样排除暗通嫌疑?杀了林阡就行。本来他就是想在柏树林里对林阡张网设伏,意欲俘虏林阡之后用林阡来掩盖郢王、小豫王等人的死,可惜事与愿违。林阡一日不死,公主一日存在,这个“曹王与林阡各取所需”的嫌疑就都会悬在圣上心里,挥之不去。
战狼之所以不反驳,一是因为“没办法杀死林阡”而自知很难坚定完颜,二是,眼前这个人,在人世间没几句话了,表演一句少一句。
凌大杰与战狼想的一样,愤怒的点却不同:“谁与他们分赃、谈妥?从始至终都是势不两立!凤箫吟那女人恬不知耻,当真是叛父叛国罪大恶极,迟早我凌大杰亲手送她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