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8章 二虎竞食,猎人得利(2 / 2)
忘记形势是变化的,棋子是活动的,第四支“意料之外”的伏兵本来就是第二支,而且本来是手下败将,却就因为是“误差”所以司马隆没有去追寻他们后来的下落,只脑补出了弃甲曳兵而走的画面……
值得一提的是,“攻心”其实也出现在闰八月之战中过,可是既不是百里飘云用来打败他、也不是百里飘云想打败他反被他识破的,那是轩辕九烨用来打击杨致信并成功的,司马隆对这种不算关键的经验必然不甚熟悉,也不知,宋匪原来不仅会利用他的经验故意故技重施,更加会学习他的长处、潜心钻研失败和成功的所有经验。司马隆潜意识也一直以为,攻心不可能一蹴而就……
“以后要打败司马隆,就更难。”眼看金军撤散、风沙渐消、烟尘俱静,如同做了一场一波三折的梦,直到确定他们不是诈败才放下心来的飘云,前胸后背都沉重,虽然险胜了司马隆却难以舒心,因为司马隆的应变和谋略甚至更多都提升了,同样的攻心计谋不可能再有下次。此刻与致信会师的间隙,感叹之余,竟差点没能坐稳。
缓得一缓,却被同样挂彩蓬头垢面的杨致信给撑住:“我们也会更强。”经历了陇陕这许多战事,致信比以往坚毅更多,由于林阡在山东的那段时间,陇右这块区域悉数由他负责,故而在如今这东部战场他虽是最后才到、却常常一席话就能比寒泽叶更加鼓舞士气。
“嗯。这次还亏得有听弦,若不是他,可能单凭这燎原马还唬不住金军。对了,他在何处?”飘云打心底里感激听弦,归营路上一直在寻找他的身影,遇到石硅,也一样在关心他。
巳时,将最新战报送呈石峡湾后,帅帐中的寒泽叶一直坐在榻旁守着辜听弦等他苏醒。
望着听弦身上脸上的伤痕,思绪不由得飘回昔年,魔门的寒潭,正是自己向林阡谏言:“主公,不能留,杀了他。”
林阡摇头说:“他是奇才,栽培得当,必成大业。”不得不佩服林阡的远见,这一战若非有听弦,东部战场必失无疑,这样的奉命于危难之间,辜听弦对林阡的救急,像极了多年前的寒泽叶之于林楚江。
感慨万千,细细想来:这一战确实如主公说的那样,东部战场最依赖的是此地兵马压缩到极致之后,爆发出来的战力反弹。
死地则生,恐惧化成勇气,是人和;利用地形地势伏击,是地利;利用金军的得意,是天时。天时地利人和,都占着。
不过,主公还说过“以及”,没说完,就被泽叶打晕了。
现在想来,泽叶真过分啊,好歹也该等他说完再打晕他。
因为轻松太多,回忆那紧张之时,泽叶嘴角露出些旁人难以觉察的笑意来。
以及什么?泽叶现在懂了:以及那四位小将的火花效应。
石硅内敛如玉,致信外露如剑,飘云澹静如水,听弦飞扬如火。
尤其,飘云和听弦的搭档,前者整合信息能力,竟知道对司马隆以矛攻盾,后者一马当先陷阵,竟能够与齐良臣平分秋色,早已远胜当初令主公羡慕和惋惜的谌迅和赫品章。可叹这对最佳搭档,竟迟了这么久。
“寒将军!”却在那时,众将士一同入帐见他,声音都浑厚得令他听出了精力的旺盛和南宋未来的希望。那声音里的喜悦、自豪不言而喻,还有种,团结……确实,此番上阵他们除了为盟军、为自己,就是在为彼此而战斗,各自都是彼此的牵挂、信念和动力。
不过,现在可不能这么嘹亮。寒泽叶回看他们一眼,示意听弦正在安睡,却为了表扬他们,提起一旁桉上的那坛酒,浅斟一碗,先干为敬。
寒将军这般动作真是罕见,即刻教众人受宠若惊,顿时觉得再痛苦也甘之如饴了,何况此刻这么痛快,上前一人饮了一碗之后,他们看到辜听弦无碍,都纷纷露出笑意来,同时如战前一样将手上兵器摞在一起,以这种安静的方式来先行庆贺。
“别忍着,我醒了……”忽然听见听弦的声音,大家转头看去,听弦已经支撑坐起。嘴角挂着的那丝少年轻狂之微笑,说明暌违已久的辜听弦终于已经回来了。暌违已久,也脱胎换骨,“要庆贺,怎少得了我?”言笑之间,端起酒坛喝了剩下的,酣畅淋漓扔下空坛,跨了一步,已将连环刀挥送上来。
“活着”,“再会”他们都做到了。
几个少年,都带着温暖干净的微笑相视,身上心里都热气腾腾,所有感情,尽在不言中。
追溯回去,辰时一刻之后就已经是金军失败和宋军扫尾的时间,当时会宁战区的他们却还都还不知祁连山已经和解——事实上,从那道战报送往石峡湾开始,全盘战况便大局已定,因为林阡已经赢了东部和西部。
然而当时留守本营的凤箫吟,得到寒泽叶战报却已不在原地、而是在赶赴石峡湾北的途中——只因辰时刚过不久,她就意外得知了林阡不支的消息:被渊声、瀚抒、司马隆、吟儿一起消耗过的林阡,在城楼上刚和薛无情交手了一招、勉强占着地形优势把他的人马打退,竟新伤旧疾齐发,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好在金军没有看见、樊井也迅速赶到,否则不堪设想,纵然如此也瞒不住几时,薛无情一直就在城下。
“主公他……他……”看那报信的十三翼吞吞吐吐眼圈通红,吟儿原以为林阡真因为阴阳锁枉送性命,五雷轰顶,气急败坏,一把揪起那人衣领:“他怎么了!!”
“主公他……昏过去了!”那小头目话还没说完,洪瀚抒那道火旋风已经一骑绝尘。
“能不这么一惊一乍?”吟儿又好气又好笑,这话既是说这个十三翼,也是说洪瀚抒的。
心里一颗大石头也终是放了下来,还活着,那就好……
“先前打司马隆,樊大夫就说过,主公内伤能不能撑过去不好说,但是下半辈子肯定不好走路了。”那个十三翼抹泪,只因林阡是他们的主心骨,见不得他倒下。
“这么说还是有危险的?”吟儿实在放心不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奈何本营必须有人守着。
“去吧。”那时身后响起个清冷却教她觉得暖和的声音。
“慧如。”吟儿转身,看见那清澈的双眸,再不迟疑,点头,“谢谢。”
卯时四刻,关川河,楚风流帅帐。
“林阡在东、南、西防守皆足,尤其东部,我军欲克,必经苦战。但是这石峡湾北部,林阡防御较为薄弱,然而正北有海逐浪、林美材大军阻隔,我军山重水复,要接近他非常周折。”
这是关于陇右蓝图的规划而不是纯粹的某场战斗,所以林阡不可能一开始北部示弱、突然间北部就强起来。强起来?兵将从何处来?拆东墙补西墙?别的战区更危险。
战前楚风流向众将分析过林阡在北部防御薄弱的根因,一是捉襟见肘,二是信任海逐浪、把海逐浪当屏障。
对于金军而言,想经过海逐浪和林美材去打林阡,就像要经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去打短刀谷。
“虽然有难度,还是可以一试——绕过海逐浪,直取林阡。”完颜纲方一献策,楚风流一锤定音,是因深知这奇谋可行。当下召集绝顶高手,嘱咐他们卷甲倍道。
本意要快速攻陷宋匪本营的薛无情,深知石峡湾此地兵力空缺,一旦登上城头,其后全是平地,除却几个高手,再无防御可言。
因此,只要薛无情和十二元神能够打破程凌霄和沉钊构成的防线、生擒很可能被阴阳锁缠得焦头烂额的林阡,便能宣告陇陕此战形势的天平倾斜,如果林阡死了,宋匪更加土崩瓦解会一哄而散,毕竟成了丧家犬还失了顶梁柱。
当然,攻比守难,石峡湾这座城寨,外墙是前所未见的高耸光滑,何况城头时刻有滚石射箭招呼,以少敌多如何破城?这也是楚风流派薛无情的原因,别人跃不上、攀不了,有他一人先行平地飞上,则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当薛无情排宕开程凌霄的御剑术抚琴腾旋而起,众人不觉察间,外墙上竟如被刻下了一排专供架梯的痕迹,还未回神,不由分说,金军立刻得以缘梯攀登。
纵然如此,宋匪还是居高临下、程凌霄仍在与薛无情鏖战。垛口处沉钊不慌不乱发号施令,漫天石箭齐发杀气如麻,把等闲金兵接二连三轰下去。
金军打这第二道防线的却是十二元神,他们身为统帅身先士卒,凭着高强武功躲开了所有杀伤,此刻已接近城楼与守军近距离搏杀,不刻便有架梯附近的宋兵被与其隔物传功的秦狮给挑落下去。
见主帅如此骁勇,金兵不退反进,愈发凶勐,而随着守城兵将的接连被杀,宋军本就不足的防御愈发疲软,亏得沉钊澹定自若也当先杀敌,并且那时终于等到孙寄啸来。
虽然比楚风流预想之中多了个孙寄啸,好在兵力却没比预期雄厚分毫,一切尽在楚风流算计之内。加之程凌霄那时已被薛无情枪伤,眼看着金军攻城即将近半。不过十二元神都没想到,孙寄啸这一个人添进战局而已,就帮林阡把战机撑到了辰时。
孙寄啸到场的这个时间点,曾经林阡掐得刚刚好是自己到,可惜阴阳锁发生得太不是时候,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孙寄啸,然而地形优势的孙寄啸和沉钊初度合作,竟把差一点就先登城头立下首功的完颜瞻和完颜气拔山给硬生生推了下去。其后,在这条纵向战场上孙寄啸与秦狮来回厮杀、激烈异常、凋龙画戟与青云纯阳剑交锋酣战了三百多招,沉钊事后回忆那火花四溅、势均力敌,说幸好孙寄啸襄助否则北城必失。
因沉钊和孙寄啸捍卫而未曾沦陷的北城楼,终于在辰时候到了主公林阡的驾临,众人如久旱逢甘霖兴奋不已,然而恰在彼时一道弧光强势侵略,乍见一条火龙逆天而上、横覆城楼近在咫尺。
来不及去扶起随飓风一起被抛上来的程凌霄,林阡骤然拔刀、内力与薛无情隔空的这一枪堪堪相撞,轰然震响,余音未消,饮恨刀追前一步横扫,将一排架梯全都砍翻过去,令得包括秦狮在内的一干金兵都摔下。薛无情事先没有看到他来,不算正面交手,是以难测他实力几何,不过发现城楼上毫无伤亡就猜是他到场。
“这一仗看来不好打。”速战速决终成泡影,不太可能直接硬上城楼了。眼看林阡就要排兵布阵、正面攻防,薛无情倒是并无所谓。正面交锋,薛无情虽然兵马较少,少不了多少。况且,在那之前,两军主帅武斗,才是薛无情最满足的环节。
知他安好,自然满足,其实薛无情不太想像楚风流说的那样,俘虏了重伤的林阡或是趁乱杀死他,而是一直都记得黑山那晚,林阡和他的约定,“待你我都伤势痊愈、状态全好了,便再打一次。”“薛将军,林阡已迫不及待。”
十二元神被林阡一刀掀下,更加不可能想到:其实林阡打完这一刀之后就昏了过去。
潜意识可能知道自己撑不住持久战的林阡,选择的是全力以赴、一刀慑人、先声夺气。
“师父。”终于化解城楼危机,杨妙真正轻松微笑上前,乍见林阡倒下大吃一惊,赶紧和孙寄啸一起将他扶住,当机立断,低声下令“不得声张!”同时遣人寻找樊井、报信主母。
“盟王伤势比我更重,万万承接不了薛无情了……”程凌霄给林阡把脉、不顾自身给他运气,终于令他及时清醒过来。
想不到今时今日,他们所有人的内力都得拆东墙补西墙。
“妙真,沉钊……”林阡睁眼,示意刚到场的樊井让开,樊井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你们,这样打……给我撑,一炷香。”林阡给他们说了对薛无情的破解之策。
沉钊连连点头,妙真也铭记于心:师父给师母和洪瀚抒运功疗伤前和樊大夫说过,不靠武力也能帮我们胜,其实说的就是这些吧。
薛无情的武功和天尊岳离应是不相上下的,盟军一干小将不知差了几千里远。然而早在山东之战,林阡就通过吟儿之手,采取海逐浪、李全、时青、柳闻因、沙溪清、郑王府三大高手车轮战的方式,实现了对岳离的成功消耗和最终制衡。
薛无情,当然也可以这样打,俗称的人头优势。即使石峡湾北部驻军比薛无情所领奇兵多不了多少,毕竟多。
林阡所需要的,仅仅是目前还有领导力的沉钊、机智如杨妙真,以及他早先就挑选好的以备不时之需的守将们,其中不少都出自陇右固有的越军,如叶碾的神机营、虎狼团,夏官营程氏,古洞庄沉氏等等。
只不过,薛无情比岳离的杀伤力要大,而岳离当日却要了郑王府三大高手的命……林阡必须保证小将们的性命无忧,所以只能先试着打薛无情一炷香。
“原来主公很早以前就在筹谋……”沉钊听林阡说出那些他要求尽快召集的人名,愣在那。
林阡一笑,没告诉沉钊,其实这筹谋还没成熟,也没想过这一战用。原先是想未雨绸缪,到关键时候启用的,终究还是在这一战,当成个后招提前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