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1 / 1）
目前军队已经向着穆恩国进发了，现在的重点是如何处理神都内部的穆恩国区域民众，本身依照卡里兰多的想法和调查，基本可以确定神都内的狼子们都是反战的，即便这些狼子们是不满神都的，也不觉得这场战争穆恩国有获胜的可能，所以不会帮助穆恩国，所以解除区域监禁是应该的。
但是现在他要对抗的是事务官势力，神仍存活的时候，那些密谋的颠覆和权力架空，身后都有事务官集团的支持，虽然自己名义上是事务官们的上司，但其实真正忠于自己的人并没有多少，但是事务官们又掌握着每个区域大大小小的事务和人脉，除非是在城内发动大规模的武装清扫，不然很难伤其脉络。更何况那种事情会极大的动摇民心和声誉。现在神陨的消息虽然还没有告之群众，但是事务官内部一定已经得到了这项消息，这也意味着接下来他们的行动会愈发的猖獗，他们会找到一切可以中伤自己的点，将自己从神都代言人的位子上拉下来，现在解除狼子们的监禁无疑是把理由送到事务官们的嘴边。卡里兰多沉思了一会，掏出一张纸，写下了几个名字，但这些纸上的人自己和摩恩都不能亲自去通知，因为事务官的眼睛们应该已经按插进自己的周围来了，卡里兰多有些头疼，他仰面躺在椅子上。
“在头疼什么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头看去，金面具站在墙角的窗帘后，“关于黑狮会的事情。”“忌惮吗？”“恐惧。”卡里兰多幽幽的说到，“原来神之手也会害怕啊。”“神都的神授军数量，我们同时与四个国家开战都绰绰有余，如果欧斯王庭和大龙王朝同时站在神都这边，我们可以同时向六个国家开战，黑狮会究竟向丹展示了什么，让他感肆无忌怛的揭竿而起。”“确实。”金面具顿了一下：“丹的反叛速度太快了，其实你也意识到了对吧。”卡里兰多和金面具对视了一眼：“现在确实有一种说法是丹早就已经在着手反叛了，黑狮会的出现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契机，但是我仍然没有搞清楚他的底气在哪里。”卡里兰多终究是摆了摆手：“算了，先不说这些，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情况比你想象的要严重，你处理神陨这些事的期间，事务官集团已经渗透进了神授军内部，因为出征穆恩所进行的军事调动经过了多人之手，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被渗透的军队具体是什么分布。”卡里兰多点了点头：“明白了。”他从桌子上拿起刚刚写了名字的纸条递给金面具：“麻烦你去通知一下纸条上的这些人，到那个地方等我。”金面具接过纸条：“这是我最后一项委托了，我要暂时离开神都了。”卡里兰多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你的报酬我还是照例提前存到了李夫人那里，什么时候拿出来用你随意。”金面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随着风轻轻拂过窗帘，金面具也随之一起消失了。
叩门声紧接着响起，真是不得悠闲啊，卡里兰多这样想着，说到：“进来。”来人正是诺砷，直属于卡里兰多的八位事务官之一，“卡里兰多大人，昨晚我在庆典检查物资，发现崇死教国的善厄和马努斯也来了。”卡里兰多微微点头：“崇死教国的三巨头全部来了吗？令人在意啊。”“但是物资内部”卡里兰多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诺砷不用再说了：“那可是崇死教国，如果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他们要的东西怕是已经送进来了。”“那怎么办？”诺砷有些担心，“我已经派遣驻军以维护庆典秩序的名义盯防住崇死区了，还安排了一些伪装成平民，战争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们应该也不会轻举妄动，现在重要的是解决你们事务官内部的问题。”“是的，关于这个，我让几个信得过的亲信内部搜查过了，基本上有半数的下辖事务官与凯尔有联系，但是以我的看法他们中的三分之一还在观望状态。”“战争才刚刚开始就考虑站队的人，早晚也会失去立场。”卡里兰多没有继续说下去：“事务官的例行”正说着，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二人，二人向门口看去，一个头发有些略微花白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凯尔先生。”诺砷说着朝那人点头示意，凯尔微微颔首：“你与卡里兰多先生讨论完了吗，如果完毕的话，我有事情要禀告。”诺砷看了看卡里兰多，卡里兰多摆了摆手，诺砷便赶忙起身告辞。
凯尔目送着诺砷离开，带上门，径直坐在了卡里兰多对面，卡里兰多注视着凯尔，虽然看上去是一个精干严肃的中年男人，但是因为欧斯人的寿命特质，他的实际年龄远远比看上去还要老得多，他在欧斯王庭军队担任法骑团团长时甚至可以追溯到欧斯三世，在那个黑色禁令主流的年代，他为了保护边境一个即将被围困之死的城镇，使用来犯流寇的生命为媒介给自己的法骑团释放了名为黑色庇护的保护魔法，最终以三十人血战至十三人击退了包围城镇的近五百流寇，但这也让欧斯王庭震怒不已，对他们下达了追杀令，当时还未崭露头角的黑袍组织及时的在暗处伸出了援手，将这十三人送至了神都的庇护之下，经过不断的交易和政治博弈，最终他们成为了神都欧斯王庭区域的事务官，成为了制衡欧斯王庭在神都发展势力的第一道屏障。
当卡里兰多上台时，凯尔十分欣赏这个同样出身军队的年轻人，上一任神之手是文官出身，做事考虑繁多且畏手畏脚，所以他希望卡里兰多也能带来一些变革，但卡里兰多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虽然卡里兰多对于突发事件的反应和对来犯者的铁腕让他欣慰，但是对神的信仰让卡里兰多不会迈过雷池半步，在凯尔的心中，他对神是质疑的，作为一个欧斯人，人类至上主义扎根于他的内心，偏执与傲慢使得他认为人类的命运就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对于神有太多太多的谜团了，在他的心中，神与亚人们没什么两样，来到神都担任事务官以后，他发现志同道合的人有很多，甚至已经谋划了多次针对性的颠覆行动，但都被卡里兰多粉碎了，他们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直到凯尔的到来，这个强势缜密的男人给予了卡里兰多有效的反击，甚至不断扩大着事务官集团的规模。
卡里兰多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男人，这个棘手的对手，卡里兰多问道：“你想要什么？”“城内的穆恩俘虏们应该怎么办？目前他们的反应越来越强烈，已经开始有一些人想要武力突破，我掌管的欧斯区域就在隔壁，我需要为居民的安全负责。”凯尔的声音果决有力又不卑不亢。卡里兰多微微点头：“那依你之见呢。”“我不会擅自揣摩您的决策，只是因为人群间关于穆恩区域也要暴乱的流言四起，加上这几日他们不断地同守备军力发生冲突，我才斗胆越过程序直接向您报告，仅此而已。”卡里兰多心里闪过一丝冷笑，现在这个时间点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推给自己，看来穆恩区域的暴乱流言对方出了不少力啊。这是逼着自己要先走一步，到时不论自己怎么做只怕也要落人口舌，但卡里兰多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冲着凯尔点了点头：“麻烦你了，我很快会着手处理这件事。”卡里兰多目送凯尔迈着坚定稳重的脚步离开，面色才逐渐阴沉下来。
他没想到凯尔会把自己逼得如此之紧，现在的自己才是处在最危险的境地，大兵西北直上，对方对于兵权的忌惮已然是少了三分，现在对方既然急于逼迫自己做出行动，说明他们已经考虑好了自己所有可能做出的决定，既然无论如何都会被中伤，那么就要使用最能补强自己力量的方法。
卡里兰多看向窗外，不知觉间红色的夕晖已经泼洒向了镜湖，已是日落时分了，卡里兰多嘱咐门外的亲兵，自己要歇息片刻，接着换上便衣，从窗子翻了出去，消失在红光之中。
卡里兰多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中，因为庆典的缘故，街上的人们大都还带着面具，这也为他打上了很好的掩护，他快步在纷杂的小巷之中转了几个弯，躲到了一家小店的柜台后，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卡里兰多快步走出小店甩掉了几个跟踪者，走进了楼宇之中，将自己的身上的披风和面具摘下扔进旁边的垃圾堆，从腋下拿出了一直夹着的另一副面具和一件粗布长衣，左转右转来到了一个歇业剧院的后台。
剧院因为战争的传闻早早的就撤出了神都，这里虽然说不上是破落，但已然是没有什么生气了，物品上也落着一层灰尘，他四处张望着，一声响指从头上传来，卡里兰多仰头看去，金面具正坐在房梁之上，卡里兰多摘下面具：“是我。”金面具吹了一声口哨，一男一女从幕布后面走了出来，金面具也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怎么只有他们两个了？”金面具掏出名单：“这上面的人，我都调查过了，要么是死了，要么已经信不得了。”“死了？”卡里兰多倒是没有太过的难以置信，“而且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我先前就给过你忠告，不要将所，有些太迟了，总之现在就只有这三只狼崽了。”卡里兰多看向那一男一女，正是从狼烟部族屠杀中逃出来的莉亚和波特。“你是狼烟部族族长之子波特。”波特点了点头。“你说三个？”“之前有个朋友委托我救下了一个，我把他藏在老崇死寺了。”
卡里兰多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被动，本身因为对事务官集团的不信任，所以他一直将军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也不是未曾想过在事务官内部发展势力，但凯尔的敏锐程度确实是远超了他的想象，在凯尔的布防下，长久便造成了神授军集团与事务官集团的分割，而一些本身忠诚于卡里兰多的事务官，也在凯尔的手腕下不得不屈服，只能暗地里提供线索和支持，但随着神授战争的爆发，这些人也和自己断了联系。
而本身因为重兵在握而处于优势地位的自己，因为神授战争的缘故不得已将主力军队派往西北，因为这与此同时还是一场地位证明战，所以他派出的都是自己手下的能臣重兵，未曾想却会因此在政治上失掉了自己的主导地位，而且从事务官集团对自己的潜在亲信痛下杀手来看，他们很急，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所以事务官集团的目的就是在军队凯旋回来之前争取将自己从一把手的位子拉下来，即便没法这样处理自己，也要拿到他们想要的资源。
卡里兰多看向波特：“我需要你的帮助。”波特没有犹豫：“是您和事务官集团的内战吧。”卡里兰多有些惊讶：“你居然知道这个。”“凯尔先生也来找过我了，他提出会帮助我保全在神都的穆恩居民，并且愿意帮我规划一条以神都穆恩区域第一事务官为终点的仕途。”“那你意下如何呢？”“我如果同意了便不会再来见您。”卡里兰多笑了笑：“你如此的坦荡倒让我怀疑你是间谍了。”波特的表情笼上了一丝忧郁的阴霾：“我的部族被丹悉数剿灭，如果他一旦得势，便会有无数个城邦得到相同的命运，于公于私，我都要站在你这边，事务官集团针对你的计划势必会导致前线战事的变动，我并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你对这场战争没有多大信心吗？”卡里兰多听出了波特的弦外之音，他对于波特对局势的敏感和大局观的掌握有些惊讶，波特点点头：“神授军的军力配合上欧斯王庭和亚人合众国的夹击攻势，即便穆恩铁骑天下第一，也难以招架，而丹如此肆无忌惮，一定是黑狮会给他提供了令他震惊，甚至是令他恐惧的资本。”卡里兰多缓缓的点了点头：“好，好，好，真是人才啊，你刚才说凯尔提供给你的仕途终点是穆恩区域第一事务官，我现在以神之手的名义，直接任命你为穆恩区域第一事务官，他给你的终点是我给你的起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您想找回丢失的眼线，以您在神都多年的口碑和为人，不可能在事务官集团内部没有信服之人，但随着时局剧变，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不敢再提供支持，所以您需要一位在明处的事务官集团代言人，让我像灯塔一样为他们竖起方向。”“但如果有人想阻止游船归港，第一个要打的便是你这座灯塔。”“我明白，我有心理准备。”卡里兰多背过身去，波特越是清醒，他便越是愧疚，这样年轻的人才，人生刚刚起步，自己就将他放在了一个致命的位置上，其实他一开始的目的，是将波特推上这个位子，事务官集团一定会对这种挑衅式的任命出手，到时候自己可以抓回些许的主动权，但是现在波特让他无比怜惜，特别是在现在的情况下。
没时间想这些了，他微微侧目：“还有一件事，关于穆恩区域的民众，你想怎么办？”波特手轻轻搭在鼻下，颔首沉思，良久抬起头来：“他们虽然也是穆恩民众，但很多人在这里生活已经有数十年，亲族家眷皆在此处，不太可能会有谋逆之心，但是当下的情况直接解放紧闭，其他区域的民众也会不满，我的建议是赎罪。”“赎罪？”“是的，从事务官们，到大龙王朝下设的不良人，都是由戴罪之身担任职能，将功补过，不如给穆恩区域设定一个征兵限额，让他们派出一支军队，这样既能让他们为自己正名，同时也会极大的削弱穆恩国在神都的威胁等级，消除其他民众的恐慌。”“他们不会有抗议心理吗？”“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长时间的紧闭和流言一定刺激到了某些穆恩居民，对他们现在来说，最想要的就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且丹的灭族行动也不仅仅是针对狼烟，还有多个部族也被悉数歼灭，穆恩内部的一些下属居民也已经是怒火攻心，这个办法在我看来是一举三得，既安抚了其他群众，又满足了穆恩民众，同时还为神授军带去一股熟悉地形的本土部队。”卡里兰多点点头，看向一旁的莉亚，莉亚没有给卡里兰多开口的机会，直接半跪下来手握拳于胸前：“我是穆恩国狼烟部族的军事统管骑士，也是目前神都内军衔最高的穆恩居民。我愿意带领这支部队开往前线，以先头部队的身份驰援神授军。”
卡里兰多有些惆怅，自己将两个如此的年轻人推上险路，又要将神都内的居民逼上战场，人类，在自己心中已经慢慢成为了一个贬义词。他想说些鼓励和安慰的话，但他知道，这时说出这些泪眼婆娑的话，与侮辱无异：“崇死寺的那个人你们认识吗？”两人对视了一眼，又一齐看向金面具，金面具将头拧到一边：“老铁匠的儿子。”莉亚听到这里，直接站了起来：“是加力克吗？”金面具看看她，女孩的眼睛里全然不见刚才的刚毅和决绝，取而代之的是颤抖的水幕。金面具点点头，波特看向卡里兰多：“你们二位，认识加力克的父亲？”金面具说到：“我认识，我四海为家，早年受过些帮助，和他有了交情。”金面具看向卡里兰多：“这孩子木讷些，但是机械军工技巧不错，让他随军吧。说不定能反制穆恩军队。”卡里兰多知道金面具这是在为故友的孩子求情，现在这时节，留在神都，留在自己的身边比上战场更加危险，况且波特在他的心里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本身的所有预期，他点点头，将一个徽章扔给波特：“现在神都明面上的公务权力在崇死教国前来的内特主教手上，我只负责军务，你明天带着我的徽章去找他，让他把你的任职文书和穆恩区域的军队调遣事宜批复下来，顺便把你的朋友也先接过来，越快越好。”
波特和莉亚点了点头，卡里兰多坐在舞台后的木框架上，摆了摆手，二人推开大门走了出去，金面具看向卡里兰多：“累了？”卡里兰多悲哀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这么累，可能是快老了，这时候就颇为羡慕你啊。”“不要羡慕你看到的东西，把所有人都剖开，就不一定谁羡慕谁了。”“不留下来帮我吗？”金面具错过眼神：“现在不行。”卡里兰多没有再坚持，点点头，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金面具沉思良久：“我再给你交个底吧。白轻舟和万重林在神都。”卡里兰多猛地抬起头看向金面具：“那个鬼东西来这干什么？”“说是听说了康苏的事情。”卡里兰多站起身来，来回的开始踱步，他定在金面具身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因为我能看出来，他们必定不会久留在神都，况且你也知道，问不出来的。”卡里兰多颓然地坐在了木架后：“但愿他已经走了吧。”卡里兰多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叹出去：“他都来了，你保重。”“放心吧，我和他的目的地不太一样。”“你不去战区吗？”卡里兰多看向金面具，金面具摸了摸光环的金质面具：“我还是保重吧，不能再说了。”卡里兰多点了点头，二人再无话言，一直到那穿越门缝的炽热夕阳转变为了清冷的幽蓝夜幕，黑暗将二人完全淹没，待到第二日的阳光再次照射进来，只留下灰尘漫布，平和颓败的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