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保卫科长（1 / 2）

“翟老师。您没事吧。”一个肚子发福，圆滚滚的肚子像是怀了几个月的孩子一样，标准版的门卫服，是肯定塞不下他这个身材。育德中学特意为他定制一套。

“哦，原来是李剑啊，今天是你值班呀。”翟青丘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看去，视线里吴泷已经消失了很久。而这一转头，看见了李剑，搭了句话。

“嗝。”李剑远远打了个饱嗝，“翟老师，还没吃呢吧。要不从我这门卫室。”李剑想了想，还是把“对付两口。”吞吞吐吐出来。

可能李剑先想到的是好心，但是转念一想，人家堂堂一个副校长，会吃我这门卫室的咸菜小鱼，小葱大饼吗？

“嗯。”翟青丘第一声回答很干脆。

干脆到李剑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在李剑的“对付两口”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认定，这个翟老师，是会婉转拒绝的。

李剑略微迟疑了一秒，然后看着翟青丘的嘴又轻轻张开，翟青丘的第二声跟了句：“也好。”

李剑是始料未及，却也不胜欢喜，是啊，自打从育德中学当上这保卫科长以来，这是第一次和校领导单独吃饭的机会，他走近翟青丘的身旁，扶着他的手，引着他走入了门卫室。

这是翟青丘有数的几次来到门卫室，屋内收拾的很整洁，很干净。一张靠墙的单人床，上面是平铺着一块纯素淡蓝色的床单，床单的边缘垂直向下，下面是一个绿色的洗脸盆，里面摆放着牙缸、牙刷、香皂等生活用品；紧挨着床的南面，摆放着一个办公桌，两把办公木椅，坐上去，发出几声“吱呀”的松动声，看来和这育德中学的门卫室一样，有很多故事，甚至可能很多故事的人就坐上过这把木椅。

正如，此刻育德中学的校长与小小的门卫员坐在了一起，共进午餐，这本身就算是个故事。特别是这次的主人公——李剑。

“李剑啊。”翟青丘只是随口念出了李剑的名字，停顿了几秒，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嗯，嗯，嗯。我在，翟老师，您说。”李剑显得很恭敬，现在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李剑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却也识趣。这他丫的整个学校都是人家说了算，自己哪敢不往上抬着，敬着。

“行了吧你，别端着了。就屋子里，就咱俩了。”翟青丘拍了两下拍李剑的肩膀，示意

他放松下来。然后又让李剑坐下来，样子吗，是真诚的紧。笑呵呵地说：“你刚才应该看到了吧。送我回来的那个人。”翟青丘故意连眼睛都没睁开。

有时候，用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可能是演技。听到的也不一定是回答，可能是谎言。这么多年来，翟青丘始终弄不懂许多事，然后吧，没人的时候，就像此刻一样，用心来寻求回答。

“嗯？谁啊？我不认识。”李剑想都没想，马上回答。

可就是这么个还不算标准答案的回答，让翟青丘抓到了漏洞。别的不敢说，之所以李剑能当上这保卫科长，就是因为他可曾经是侦察连出身，几年的军旅生活，让这个本不大的少年，褪去了身上的戾气。走马上任以来，就是一阵烟从门前飘过，他都能说出是从哪个方向飘来，距离多远。何况是刚才那个活生生的人呢。

李剑啊李剑，你回答得未免太着急了。翟青丘心想。“那个人，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仔细，想想。”，一边说着，一边抬了下自己的手臂。

“哎呀，老翟头。你说你现在都是副校长了。我不过想当个小小的门卫，何必又搞这一套。”李剑有点撒泼耍无赖的意思，也不拘谨，也不恭敬了。直接一个转身，掩面埋在床上被子里。

翟青丘没有被这难得一见的莽汉子似的撒娇逗乐，因为他还在看着李剑，看着自己的手臂，然后，看到了那天——

这是育德中学首届毕业生的毕业盛典，当时只有6个班，共计4多人的毕业大合影。你怎么能想到，就是这么难忘的时刻，吴泷作为学生代表，是一路从教室、操场、经宿舍楼飞奔到礼堂，而一个比吴泷又高又壮的男同学，高举木头凳子，一路追杀。活活甩了汪春龙几个体育老师好几百米的身位。

吴泷想借着礼堂人多又杂的掩护，伺机再想法逃走。可那人眼疾手快，大步流星就来到吴泷跟前，眼看着这凳子就要砸到吴泷头上。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胳膊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吴泷面前，这个老师就是如今的翟校长，当时为了不扩大事态，也强忍疼痛，说胳膊没事，以至于后来落下病根，退下了三尺讲台，而走上了学校的管理岗位。

至于那个举凳子全校疯追吴泷的人就是现在赖在一床被子间的李剑。那么他和吴泷到底有什么过节呢？这个，年头久了，久到没人想知道。甚至李剑自己也想不起了。但是吴泷这个人，李剑是不会忘记的。

翟青丘更是深知这一点，才会问李剑。而李剑的回答，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不愿提起吴泷，多少有点往事不堪入目的样子；还有一种可能，他不想提起吴泷，吴泷越成功，自己这同辈人，同届同学的身份就被这道光芒照耀的更碍眼，自己和吴泷隔得太远了，距离没有产生美，距离多了，人淹没了。

这种感觉，翟青丘也深有体会。

这一路上，豪华的奥迪车内，翟青丘都如坐针毡，助理朱莉梳理出了明天的行程还有一些公司的内部报告，吴泷竟然毫不避讳翟青丘。要知道，这些报告，有些关乎着行业机密，特别是近几年，正江集团还有几个公司，都在大力发展房产。随便让自己这么一个外人听到，真的是无心的吗。甚至是关于育才街这块的市场分析，仅仅一个会议之后，吴泷几个电话间，便整理出了个大概，还客气地想让翟青丘看看，提提意见。若换做别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简直就是内部消息。这年头，赶上政策红利，怎么说也抵得上几年的工资。犹豫间，遇到魏世豪、林可可这一事，算是给自己开脱了。

吴泷这一路上，扶着自己的胳膊，那隐隐作痛的感觉，不知是从身体还是从心里，自己蓦然如一，独自感慨。这人啊，太坏，招人恨；太怂，让人踩；太好了吧，就又被疏远了。鹤立鸡群了的吴泷，有时候，被这人群孤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