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水到穷时再发源(2 / 2)
她心想上面应有危险,不如先下去看看,只要一直落下去,或许总能到底,就有可能找到别的出路。对了,这个小老道头脑灵活,倒可让他分析下眼下情景。
但当她低头看张道陵时,却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不禁吓了一跳,忙提起袖子,左手一把捉住张道陵腰带,再看张道陵时,见他背向而卧,想来正在闭目养神,一副酣然入睡的样子。
九曲夫人见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袖子一甩,一下子将张道陵扔了出去。张道陵没成想她突施此招,一下子猝不及防,在半空中手舞足蹈,本能地想捉住根救命稻草。可那里四周空空如也,那里有他着手之处,只见他一个倒栽葱头向下坠去。
九曲夫人只是惩罚他一下,那容得他摔下去,当即袖子一甩,又将张道陵身子卷住,仍如前状将他扔在石梁之上。
张道陵双目圆睁,仰头对九曲夫人怒目视之,见她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由地怒极,但口舌被制,说不出一声话来。
九曲夫人见状,方想起自己将他口舌制住,微微一笑,用右袖一拂,一道暖风便拂过张道陵面庞,张道陵只觉得口舌一暖,便能开口说话,当下怒道:“我落入你手,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你可是堂堂的成了仙的人物,如此戏弄于我,岂不失了身份。”
九曲夫人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喝道:“小道人竟然恶人先告状,是你先将我推入这深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反而说我戏弄于你,你堂堂男子汉,也不怕失了身份吗?”
张道陵被她如此一问,登时语塞,过了片刻才道“:是你要杀龙儿在先,我才出此下策,你若是顾念姑嫂之义,讲夫妻之情……”
九曲夫人听了更是生气,一口打断张道陵说话,怒道:“那小龙女一口一个妖妇,眼中全然没有我这个嫂子。就是那河伯,他因与洛宓吵架,一怒之下,头撞壶口,身子硬生生地在河道上开了十里河槽,惹下塌天大祸,若不是我从无定河借来泥沙,将壶口河槽遮掩,让水面如一,未被世人发觉,我又替他上下打点,这才没让天庭严罚于他,只是将他关起来,让他静修思过,保住了他一条性命。可他却连此地有个玄天洞都未曾与我说过,就连他给我那图,若不是你说破,我还被这张假图瞒在鼓里,这些,他可与我讲夫妻之情了。”
张道陵被她连番诘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道:“我们人间有句俗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这个此中缘由,贫道也不是清楚,但人常说家和万事兴,夫人一味责求别人,怎能正己。”
九曲夫人见他身处危境时,却犹自侃侃而谈,身形狼狈,但面上却是一副老夫子的样子,全然没有任何恐惧,心中也是暗赞,脸色也就逐渐缓和下来,后来竟是温柔地一笑。
这一笑,有如倾城之恋,虽是在这无边的黑暗当中,也散发出无限的魅力。只见她娇笑道:“我虽已成仙,可不是人,我是狐妖。我行事向来顺心而为,你想用你们人常用的假惺惺的那一套来激我,没有用的。”
张道陵见她当面自称是狐妖,且毫无愧色,心想龙儿一直口中说她是妖妇,可从没与我说过她是狐妖,如今她竟然自称她是狐妖,估计是一会要杀我灭口,才当面告诉我。
想到这里,张道陵反而不惧,正色朗声道:“天生万物,皆是生灵,万物相依相附,方为圣道,龙儿也不是人类,但她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正所谓我心光明,方可顺其本心。你比龙儿年纪还大,想来也修练了数千年吧,为何不恪守本职,造福百姓,反而恣意妄为,违反天规,你就不怕天庭拿你问罪,你若是一意孤为,迟早必遭天遣。”
九曲夫人冷笑道:“你这小老道,区区一介凡人,懂什么天规天律,敢当面教训我。本夫人若不是怜你无知,早在河府之中,便置你于死地了。我告诉你,所谓天遣,只是给听话的人留着用的。你人性不错,有胆有为,只可惜太天真了,以你这种样子,想要修道成仙,恐怕是十世轮完,也得不到天庭半点待见”。
张道陵听了,大笑道:“依你这么说,这天庭行事,与人间也是无二,若当真如此,我又何必图天庭待见。”
九曲夫人冷笑道:“得不到天庭待见,就得不到仙封,那你就免不了轮回之苦,你这修道之路,岂不是白修了。”
张道陵正色道:“我这修道,求得是心存善念,知行合一,成仙之念,不在我心。”
九曲夫人听了气极反笑,冷笑道:“好一个心存善念,知行合一,你既有此念,我今就饶了你自背后推我于此深渊的善举,看他日你如何修得正果。不过日后你吃了苦头,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张道陵见九曲夫人语气渐软,话语中带有商量口气,一想自己如今连生死都在人家手里,现在龙儿不知死活,金蝉小黑也身陷绝境,此刻决不是意气用事之际,当下态度不由地也缓和下来,温声道:“夫人,你虽是妖仙,可能有今天成就,想来也历尽劫难,见识见解,远在贫道之上,贫道虽是凡人,但确实偷袭夫人在前,只要夫人答应我不再找龙儿麻烦,贫道愿效微薄之力,助夫人脱困此渊,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九曲夫人看着这小老道被自己提在手中,一身狼狈,却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笑声渐转悲凉,到后来竟是隐隐哭声,脸颊上也满是泪滴,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声凄厉,让人闻之动情。
张道陵见九曲夫人哭得如此凄惨,不由地瞠目结舌,他性子豪迈仗义,向来热心救人于水火,今被九曲夫人这一哭,大感意外,动了恻隐之心,连声安慰了几句后,不由地问道∶“夫人,你仍是河伯夫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虽处险地,但也不是没有生还可能,不知夫人为何哭泣?”
九曲夫人摇摇头,转过脸去,用右肩衣袖拭去脸上泪滴,臻首一甩,将额前一缕头发甩到鬓角处,露出黛青画眉、凝脂雪肤,但见楚楚可怜之态,聚于眉间嘴解,但在张道陵看来,不由地我见犹怜,恨不得上前却温声安慰,为她赴汤蹈火般地做事。
可他毕竟心有灵根,这念头也就是一闪,心自警觉,暗道:我怎么同情上这个女人了,莫不是她耍什么妖法,想要迷惑我,从我口中套取消息。此念一生,他立刻低下头去,望向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你不看我,是怕我蛊惑你吗?”九曲夫人低头看着张道陵的头顶,慢慢地问道:“我告诉你,我要想蛊惑你,早在水府之中,便可以用此计,何必等到现在,其实我们狐族族规规定,只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之时,才会有媚术相现,谁会没事给与你们那些臭男人看。只可叹你们人类见色忘义,见我族人人形化身,主动沉迷,千方百计地讨好,若事不济,就反咬一口,说我们是狐狸精,蛊惑勾引你们人类。”
张道陵听了,忍不住反驳道:“夫人,话虽这么说,可是你们修成人身,往往美貌过人,远胜人寻常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说若是你们变化之际,不那么美,就可以避免他人贪婪嫉妒,人世间岂不少些孽缘,也有利于你们族类修真!”
九曲夫人沉默了片刻,轻轻一叹道:“难道天生美丽也是错误。想来小龙女也和你说过,我等非人族修真,只有历经磨难,修得人形,这修真方有小成。我等真身何样,则人形也相伴。此乃天意,岂是我们本心之愿。你说只要我们不变化得那么美,就可以避免你们人类的贪婪嫉妒。可是就算我们狐族,不来修炼,只是用自己的真身在世间行走,就因为皮毛好看,你们人类,也会想方设法地,寻到我们狐狸藏身之地,残忍地进行杀戮,还将我们的皮毛做成衣服,穿在身上,用我们的皮毛来打扮自己。而我们狐狸,为了填饱肚皮,想法子偷吃个鸡,就被你们人骂得罪恶之极。等我们修成人形,又说我们是狐狸精。好像这世间恶事,都是我们狐族干的。难道我们狐族绝种了,你们人类就没有恶人了吗?”
张道陵没想到她有此一问,头脑中一下子想到在人间受苦的金蝉,呆了一下,才嗫嚅道:“这个,这个,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世事不可一概而论,夫人也不要以偏盖全,我们人类,也不全是恶人,也有一心行善,为了别的族类而不顾自己性命的。”
“你可是在说你呢吗?”
“我差得远了,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个人,真可谓是大仁大勇。”
“唔,我知道了,就是写血书的那人吧。此人抱了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心,在你看来,是大仁大勇,可在我看来,只是一个愚不可及!当今天庭,御下极严,天下生灵,生老病死,都要来个六道轮回,齐云塔倒,圣人出世,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毫不过问,还要你自己去求那三位菩萨管此事,那三位菩萨真身,连我等也从未见过一面,你们去找,有如登天,你道怪也不怪?”
此话一出,可真说到张道陵心坎上去了,他可为天上地下,诸天神佛,竟没一人出手相管金蝉这事而鸣不平,今听九曲夫人如是说,不由地问道:“圣人?你说的圣人可是那怪道人吗?若非那怪道人,贫道朋友焉有此祸,那怪道人到底是何来历,还请夫人给贫道指一条明路。”
九曲夫人用手抖了抖手中袖子,指着的张道陵,笑道:“当初我问你时你宁死也不说,如今却要我与你指条明路?他既然愿意以死明志,那就让他死好了,这种人愚不可及,不值得去救。”
张道陵听她这么一说,登时语塞,心道我怎么和她说起此事,真是糊涂,当下闭目不语,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