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久别重逢(1 / 2)
“你胡说什么?”
也就在沈烟寒脱口怒斥他的这一刻,秦月淮垂下的视线已清晰地捕捉到她手中请帖的抬头——“呈送齐宴亲启”。
恍然大悟只在转瞬间,再掀眸看人时,他眼中的凉意已彻底烟消云散,只余留一抹显而易见的失落。
他幽幽道:“所有人都能轻易成家,只我不能。”
听听他这委屈且自艾自怜的话,沈烟寒要能无动于衷,那还是喜爱他的沈烟寒么?
他话落,沈烟寒就攥紧了手中的帖子,急切到言语都有些磕绊:“可是、可是我爹爹今日没答应你?”
秦七郎只是沉默着看着她,并没应声。
他只字不言,比他口中幽幽怨怨还令沈烟寒紧张,沈烟寒连忙牵住他的手:“他发现你身份有疑了是不是?不打紧,我回头去与他讲,他一定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他不同意,我会逼他,逼到他同意为止。”
她目光诚挚,小脸上一派死如归般的决然,秦月淮看着她,喉结上下滑动,问道:“那我们可以腊月成婚么?”
沈烟寒正要问是不是太急了一些,就见秦月淮盯进她眼底的目光认真得不像话。
他的目光灼灼,似也将她的心看得发热。
沈烟寒最受不了他这样的模样。
想起昨夜里的幕幕场景,她心中一痛,本也想早些与他成婚,许诺便出口得掷地有声:“可以!”
至此,终于得到沈烟寒的亲口承诺,秦月淮心中始终悬而未落的心才落到实地,他深吐一口气,脸上展开和煦的笑,牵着她往他府中行去。
秦月淮:“我们便选孟子简他们同日的婚期,你看如何?”
沈烟寒点头,但依旧觉得仓促:“可是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完得成礼么?我还想让我舅舅、姨母他们来呢,即使他们即使现在启程,恐怕也来不及了罢。”
秦月淮便将用沈固辞的名义去信成州和福州的事坦白说明,再道:“想必如今他们也都启程了,只要他们赶得上,我们的婚礼便能如期进行。”
沈烟寒呼吸一滞:“你何时写的信?你写的就是下个月的日期?你就知道我会同意婚事?你……你一早就在算计我!”
看她如此急躁,说着话就要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秦月淮紧紧握着她手指,无奈道:“我哪有算计你?自然是我们和好后,我才去信的。”
沈烟寒:“你没骗我?我们才和好多久,你的信这么快就能到了?”
秦月淮:“我用了一些特别的方法让信件早些到。”
沈烟寒心中一惊,自然好奇:“怎样的办法?”
秦月淮笑一下,玩笑道:“还没成婚呢,沈娘子就要我彻底掏出一切么?那我岂不是从今往后毫无秘密可言了?”
沈烟寒美眸刓他:“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最大的秘密我都知道了,细枝末节的小秘密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你快说说,怎么送信的。”
秦月淮言简意赅:“我花钱养了一批人,他们常暗中去四处探消息,送几封信而已,不难。”
沈烟寒这几日才花了一大笔钱出去,闻言,不由蹙眉感叹:“一批人?还都要去各地么?那得花多少钱养。”
几乎是立刻,秦月淮就听出了沈烟寒这是在缺钱。
他了解她的脾气,没直言可给她支持,只道:“不多,动不了家底。”
沈烟寒自也不在乎他花多少钱养人,只庆幸他这一出手,她也能更快见到她外祖齐氏的亲戚们。
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你即使没了家底一无所有,我也可以养你。”
同样意思的话,同样从她口中说出来,在清水村时与在当下,听到他耳朵里,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彼时她不知他真名实姓,她对他的喜爱无依无据,于他而言,她的好感像无根浮萍,她的所作所为,也更像对他的一段恩情;此刻二人坦诚相待、心意相通,她的话,便是重于山岳的山盟海誓。
秦月淮由衷笑:“那往后余生,秦愉都要仰仗沈娘子了。”
他说他的真名,沈烟寒自然懂他的意思:他说的不是钱财上仰仗她,而是别的。
沈烟寒心中既替他泛酸:他自身的经历、他所知道的关于他父母的经历,都是她难以想象的苦痛程度。
同时,她又觉得何其幸运与他相遇:即便遭遇那样的人生坎坷,他亦未悲天悯人,而是长出了强大的心智,智力能力皆独树一帜,为人良善且正直。
她暗中想,既然他即将成为自己的夫婿,那些他不能堂堂正正得到的,她要用别的方式给他弥补上去。
饶是如今秦月淮比她当初设想的那个“穷书生”前途好得不是一星半点,沈烟寒依旧故意激励他:“你也莫要忘了当初答应我的,要光大我们家的门楣啊。”
秦月淮眯了眯眼:“哦,当四品大员的夫人还不知足,沈娘子可真贪心。”
再听“夫人”时,心境毕竟不一样,沈烟寒嘴角上扬、眼中雪亮,捶他一把,口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心:“四品算什么?自然是一品诰命更好了!”
秦月淮不禁莞尔。
他就势将她的手拉到唇边,一口一口轻柔地啄她的手背。
他的唇瓣湿热柔软,亲她时目光炯炯,抬着眼皮直直盯着她的眼,而他却一句话不再说,只浓长的眼睫下,一双噙满情意的眼睛一寸一寸勾她,全然是要往她心间投一把闷火。
如今的沈烟寒很容易就在他这种神态中败下阵来。
痒意从手指蔓延,经过手臂,直到心间。她脑中已彻底没了对他误会她想去梁一飞婚礼、私自写信给她亲戚的计较,脸颊不由自主发烫,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他给勾住,娇声嘀咕一下:“别亲了,没完没了了,好痒。”
委实是很意思性的抱怨。
看她欲擒故纵,秦月淮轻笑了声,手指得寸进尺地挤进她的指缝,将她原本捏在手中的请帖拨开,请帖随风飘散在地上,谁也再无心思去管它。
他张口,轻咬了她皮肤一下。
似痛非痛的感觉忽至,沈烟寒心间一激灵,人轻轻颤了下,娇气地哼唧一声:“哎呀!”
这声儿一听,秦月淮高凸的喉结上下滑了滑,再无法亲她手指下去。
四目相对,二人都觉出府中无旁人的好。
两张脸不由越靠越近,很快,两唇相触,密不可分。
清雪压满了院中枝桠,天地皆白茫茫,于这清冷之色上,点缀着一青一红两个相依偎着的彩点,带着无限希望的、活泼有力的生机洒向美好人间。
分明是岁寒隆冬,于这一刻,秦七郎却体会到了春阳风暖。
*
再去上值时,心中因有即将成家的喜悦,饶是秦月淮尽力在克制,面上却依旧露了几分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率先发现他这细微变化的,是判官杨珀。
杨珀本就早开始攀权附贵,临安府府衙的一应事务他皆不时汇报给王琼处。而自秦月淮入职临安府府衙,大刀阔斧实行了“三园”之事,得民众倍加赞赏,引得王琼处愈发关注后,杨铂这位府衙里最方便接近秦月淮的人,更是对他的一言一行观察得倍加仔细。
看秦月淮往常皆是冷言肃目,今日却有些喜上眉梢,杨珀朝秦月淮似真似假道:“齐少府心情愉悦,可是因即将要去面见官家了?”
世人皆知能面见圣人的机会属实难得,可他话说完,就见对方放下手中正欲书写的狼毫,背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瞳眸盯着他一言不发。
如此气势,直逼得人不敢直视。
杨珀心中一紧,在秦月淮沉如深海的眼神下,开始张口说恭维的话:“齐少府您精明强干,想必即将又要升迁了。”
秦月淮看他良久,倏尔,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呈你吉言。”
见他终于接话,杨珀这才松下半口气,又不免叹息道:“昨日大内的中贵人亲自来我们府衙请了您一趟,可惜齐少府您当时不在。”
秦月淮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文书上轻轻点了两下。
心忧着请了一日假碰巧避免了与他舅舅相见,但这一面早晚还得见,他多少担忧自己容貌肖母而露馅,面对杨珀的试探面上不露声色,道:“话已经带到了,想必中贵人也不是非要见我一面。”
如此就事论事,杨珀尴尬地笑了笑,只得道:“正是。齐少府见官家的机会自是还多。”
这样机会不要也罢。
秦月淮随意点头,却不成想,面见赵猷的机会他越是抗拒,来得越是迅速。
腊月初十,是韦太后寿辰,也是韦太后从大金返回大周后过的第一个生辰,为表孝心,赵猷在大内设晏,邀请临安府五品以上官员及家属、皇亲国戚们入大内,普天同庆。
秦月淮在被邀之列。
同样的,沈固辞也受了邀。
如此难能可贵的机会,他计划带自己的儿女们一起入大内增长见识。如此,沈烟寒便也随了行。
这也是从被秦月淮威逼利诱沈固辞那日她回到沈府后,第一回出沈家门。
沈固辞借口“婚事定下后至亲迎前,男女双方私见不吉利”为由,勒令沈烟寒在家绣婚帕。
沈烟寒本来对此说法不屑一顾,想她与他实际已经成婚了一回,可说到底,秦月淮半生坎坷,“吉利”二字总归让她有所忌讳,便也顺了沈固辞的意思,安心在家待嫁,连生意上不重要的事也一并给交了出去。
这日,沈烟寒起了个大早,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
她本就生得艳丽照人,身段袅袅,锦衣绣群再一加身,更是说不清的光彩夺目。
在车旁等她的沈慧见她一身若神女落入凡尘之态,投来揶揄的眼神,在沈毓夸沈烟寒“长姐好美”时,她没忍住道:“长姐不是快成婚了么,怎还穿得这样招摇。”
数日不见那位郎君,今日终于能正大光明见他,沈烟寒翘着唇角,展开双袖,垂首看了看自己精心挑选出的衣裳。
再抬头时,面对沈慧的嫉妒,她很是那么一回事地道:“我是快成婚,可也没真成婚啊。今日出席的郎君何其多,我自然要抓住机会表现自己,若是这一个没成,还能趁机再找下一个,你说是不是?”
沈慧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