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2 / 2)
“我不信,你骗我!”我比量着道,“四疙瘩身子和头这么大,嘴巴里怎么能蹦出来呢?”
“你不信……你看,生孩子要上医院是吧?先生给打一针,,嘴巴自然就张大了,小孩哇的一声就跳出来了。”
“噢!”我恍然大悟,“那是留根叔骗我!”
“他们两口子逗你玩呢……”
“好啊,我可饶不了他!”我撒腿往外跑。背后传来娘的喊声,“你可不要惹事啊!”我全当没听见,在街上捡了两块砖头,装在衣袋里,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三丫家里。留根就在堂屋门口站着,手捏一竹签剔牙,笑嘻嘻地道:“怎么样,?刨回来了没有啊?”
“好啊,你骗我!我娘说了,小孩子不是从土洞里刨的,是从嘴巴里蹦出来的!看我不砸你家玻璃……”我一拧身,把砖头向窗户扔去。
他不慌不忙的跨前一步,伸手把砖头稳稳抓住。白婶婶从屋里走出来,笑眯眯的,“这个小戳祸精,可不是省油的灯!”
留根自信地道:“我自有办法。”
我又摸出第二块砖头:“我还有一块呢……”
“你先别扔,听我说一句话,再扔行不行?”
“好,你说,就一句。”我住了手,仍拉着扔砖头的架势。
“你们不是想让春梅上学吗?”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他一本正经,“不是吹,我略施小计就能让春梅上学,你信不信?”
嗯?真的假的?“你说,你说!”
“你们老师是不是叫郭胜男啊?”
“是啊。”
“她爸爸叫郭自忠,对不对?你说他和你们老师哪个厉害?”
“我们老师长的可漂亮,就像下凡的仙女……”
“漂亮顶什么用啊!郭校长可是专管老师的,他是手足通天的人物,可他正有事求我呢,你说我厉害不厉害?我如果让郭校长去春梅家说一说,你说这事儿能不能成呢?
“你是说――让郭校长出面去做春梅爹的思想工作吗?”
“嗯?你小子这不是挺聪明吗?”
我将砖头“咚”地抛在地上,走过去抱住他的一只胳膊,摇晃着,“叔,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那你就去说说呗。”
“你不砸我家玻璃了?”
“我哪儿砸你家玻璃啦?我就是比划比划,根本没使劲!砸上面也砸不烂呀。叔,你去说说吧,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啊!”
“真不砸我家玻璃啦,?”
“谁要是再砸你家玻璃是小狗,小黑狗、小白狗、小花狗……”我把能想到的颜色通通说了一遍。”
“好啦好啦,三丫来啦,你们去上学吧。”
“那春梅姐姐的事……?”
“包在我身上了!”他拍的胸脯啪啪响,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我和三丫走出院门,听到白婶婶笑嘻嘻的声音,“嘻,你还真有办法!”
“小**孩,看着支里唬叉的,能有几个心眼!”
我和三丫在村西头会齐了二蛋,正要转弯奔向村后的河堤,一辆摩托车“突突突”的冒着蓝烟,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八一年的时候,在我们偏远的乡村,莫说是摩托车,就是自行车也没几辆,而且多是二手的,如果谁能骑上一辆新自行车在街上转一转,足能引起人们的眼热和嫉妒。摩托车更是高不可攀,更能使少见多怪的庄稼人瞪圆了眼球。而能拥有摩托车的人绝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这辆摩托车偏偏停在了春梅家的大门口,这下引起了我们的好奇。那人从摩托车上下来,摘下头盔,足有一米八五的个头,一身笔挺的西装,国字脸,无须,标致时宗的大背头。夹杂几许白发,却油光发亮,红脸剑眉,目光深沉,不怒而自威,躁杂的师生会场,只要他往那儿那么一站,立时鸦雀无声,莫说学生,连老师都不自然的怯了三分,私下议论,他身上一定长了瘆人毛!如果他蓄起长须,再借周仓大刀,敢与关公比美。
三丫惊喜道:“我认识他,他到我家找过我爸,他就是我们郭老师的爸爸――老郭老师。”
二蛋猜测道:“他来干什么呢?”
我想了想,“八成是为了春梅姐上学的事……走,咱们看看去。”我们提了书包,一溜尘烟飞奔过去。
他对我们这些学孙辈的毛孩子自然不屑一顾。在大门口双手拤了腰,大声吆喝:“老东西出来,不出来,我要打进去了!”
首先得到消息的是小花,“汪汪”叫着窜了出来。可狗也怕恶人,知道来者汹汹,惹不起,只是远远的吠,不敢向前。它在报信主人:是个大家伙!
随后,春梅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仰头看着郭校长,怯怯地道:“我……我认识您,您是……您是大郭老师!”
郭校长弯下腰,低头瞧着春梅,他那审视的目光,似两把利剑,刺的春梅低下了头,连小手似乎也无处放,只是搓弄着衣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无措。
“你就是春梅吧?”
“老师……我……我是春梅。”
“好孩子,别怕,我今天就把你送学校去!”
“谢谢您,郭老师!”春梅兴奋又害羞的垂着头,面有忧色地道,“就怕……我爹……”
“他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春梅爹提着长烟杆,大步流星的走出来,“我就知道是你,别个不敢在我门口这么大声吆喝!”
“我就吆喝了,你怎么着吧?我今天就要把这孩子带走,没得商量!要不是胜男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你这儿藏了个宝贝,你说你吃了三天饱饭,撑糊涂了不是?这么有天赋的孩子不让上学,误了她一生,亏你还是明白人……”
春梅爹慌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明白人,其实,她也没多大天赋,不过聪明些罢了……”
“我看就是比你强!”郭校长不依不饶。
“好好好,你说她比我强,就算比我强吧。我这一辈子呀,反正是完了!就这么地啦!”
“那还不让孩子上学,将来有了出息也给你长长老脸!”
春梅爹解释道:“我这不正和她娘商量吗……”
“不用商量了,这事我做主!再要商量,我把你当年的丑事揭出来,丢尽你老脸!”
“哎哎!老同学,老战友,老伙计,咱都不是小孩子了,你积点口德行不行?其实我已经和她娘合计的差不多了,正要送她去上学呢,你就来了。多巧,你看这事!”家先两手一摊。
“好啊,那就啥也别说了,春梅,来,我送你到学校去……”
春梅一只眼睛看着郭校长,另一只眼角瞟着她爹,没动地方。
春梅爹道:“我看就不用你麻烦了,这三个小家伙,他们就是一伙的,让他们自个儿去吧。我知道你好这一口,还给你留一瓶好酒呢,来来来,择日不如撞日,今个我请客!”
郭校长思量有顷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今个镇上郭记大酒店开业,还给我下了请帖呢,不如咱哥俩走一趟。“
“家有现成的,再去花钱,这……这……”春梅爹迟疑着。
“跟着我,还能让你花钱!”郭校长已把摩托调过头去,准备发动,“快上来,别磨蹭了,咱哥俩谁跟谁呀!今个我请客。”
“那――我去换件衣服……”
“换啥衣服?又不是娶媳妇!”
春梅爹踌躇了一霎,急走两步跨上了摩托后座,屁股后的长烟袋悠来荡去。随着“突突突”一阵轻响,一溜烟的远去了。我和三丫二蛋打了个愣,忽地拥上去把春梅姐紧紧抱住,又叫又跳,又哭又笑,眼泪止不住稀里哗啦的流,我们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真个是不容易,不容易啊!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