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株连2(1 / 1)
对那平阳仓和捐粮之事则是不再多提。
次日一早,邹守愚不愿于临汾多留,以免节外生枝,当即率队离城,转而前往山西南部和陕西继续勘灾。邹守愚前夜辗转难眠,就怕那戚保文伙同霍州营勾结燕帮一事当真属实,传入朝廷让自己徒受牵连,是以离去前特意写了封密函,让人快马交予京里的亲信户部员外郎蔡坚,托蔡坚打探朝中的风吹草动,若有重要消息务必派人回报。
邹守愚随后率勘灾人马自临汾一路南行至河东,再转而西进潼关、渭南,这才发现陕西境内满目疮痍竟是更甚山西,沿途山崩地裂,动辄举村覆灭,搭棚而栖者数以万计,染疫患病者席地哀号,放眼皆是急危待救者,残城宛若废墟,根本不知从何帮起。
邹守愚自始即误判灾情,是以当初从京城携来的七万两赈银已于山西境内发放所剩无几,如此更觉无颜面对陕西灾民,心力交瘁下,加以水土不服,竟也染上疫疠,而这一路难遇良医,病情日渐拖重,如此停停走走,来到西安时已是五月仲夏。
邹守愚满身病痛,见随队人马也是个个疲态尽现,难再奔波,于是便暂且搁下行程,自己则借住在城内一个宋姓大户的宅邸内,打算休养个十天半月后再行启程,也趁此期间将疫病给养好。
邹守愚于西安城内一待便是半个多月,已换过三个郎中为其诊治,病情却是难有起色,每况愈下。这日夜里,邹守愚刚服完汤药准备就寝,忽听得宅院外头有急马人声赶至,不一会儿,宋府内的管家跟着前来通报,说是府外来了几个官队人马。
其中一人自称姓蔡,表示有急事须得向邹守愚面报。邹守愚一听得对方姓蔡,再听那管家描述大致样貌,肯定这人便是自己托付打探消息的蔡坚,赶紧要那管家将蔡坚请入房内,而一想到这蔡坚竟亲自从京城赶至此处,又急着连夜报信,多半是京里出了什么大事,一念及此,顿时深感不安。
那蔡坚一进房内,见邹守愚重病在床,且脸色惨白、身形暴瘦,两人共事多年,实感焦急不舍,邹守愚无力起身,连说话都显吃力,便不多作寒暄,开口便问京里究竟发生何事。
蔡坚稍作定神,这才说道:“下官当日收到大人的来信,没几日朝中便传出消息,有人向严大人举报,说道数月前那霍州营谎报平阳仓水患,减损了四万石军粮,实则是当时镇守军仓的山西都使游灿伙同那戚保文,两人拱手将军粮奉送给一批燕贼,而那批燕贼非但取走军粮,更将乌斯藏岁贡团也给抄了。
那岁贡团原先要进贡一批西域灵珠给皇上修仙之用,皇上知道灵珠弄丢一事,气得连饭也吃不下,严大人立即命锦衣卫的熊都督带头查办,先缉拿游灿和戚保文,连同当时守仓的几个辅将全都捉拿到案,而平阳知府温求全和霍州知州陈彬等人因知情不报,也一并入罪,一共十二人全被囚禁在太原衙狱里。”
邹守愚咳了几声,叹气道:“那游灿和戚保文都是忠厚之人,怎会作出这样的胡涂事来?”
蔡坚摇头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里头倒有些蹊跷了。据说那游灿和戚保文被捉至衙狱时,起初打死不认通贼一事,说道乃是误中了燕贼的诡计,这才不慎让粮仓失守,因此只认了守仓不力和隐匿过失两条罪状;而几日后太原府的一位吴同知让燕贼给捉了去,燕贼再将他释回向府衙传话,说道劫粮和抢贡等事均是帮内所为,与游灿和戚保文等外人无关,竟是连燕贼都设法要替他两人开脱。
但就在游灿和戚保文要被移往京城受审前,严大人却找了乌斯藏宣慰使刘棠来作证,那刘棠声称被燕贼囚禁期间,亲眼见得游灿和戚保文与燕贼首脑通谋抢贡劫粮,严大人随后便以重罪得以株连为由,命人将游灿和戚保文两家满门老小全都捉至太原衙狱内以防脱逃,没几日后就传出他两人在狱中自书认了全部罪状的消息。”
邹守愚奇道:“这么说来,莫非…那游灿和戚保文并非有意通贼,反而那刘棠诬陷他二人,还有重罪株连两家满门,都是严大人为了逼他二人认罪所设下圈套?”
蔡坚点头回道:“多半是如此,且更离奇者,下官还听到消息,似乎是有人密报,说是那劫粮案发的几日前,曾见到沈炼和王世贞两人几度出入霍州营,便似在预谋此案,因此严大人也命熊都督一并查办,就不知后续如何。”
邹守愚喃喃道:“沈炼?王世贞?他二人一个被派驻在居庸关,一个也在京里,离霍州何只千里远,如何会大费周章前来插手此事?这也于理不合…”突然眼亮说道:“啊呀!莫非又同那杨继盛案…?”
蔡坚回道:“正是,下官也是如此猜想,想那严大人当初为了除去杨继盛,不也是借着毫无相干的浙江张总督案,就这么混杂一气将杨继盛也凑上罪给处决了,而那沈炼和王世贞当初正是为了杨继盛的事与严大人闹得反目,严大人的手段众所皆知,若他两人这回真落得与杨继盛同样下场,那也不足为奇。”
邹守愚点头道:“如此看来,严大人这次处心积虑,便是要趁机一并除去朝里的这些眼中钉,那游灿和戚保文应当是自知难与为敌,不如顺了严大人的意认罪,至少能求得满门活路。”
蔡坚回道:“嗯,依下官看,那游灿和戚保文也都是有骨气之人,若非满门老小皆落入他人之手,如何肯乖乖吞下那莫须有罪名?想那戚保文、沈炼和王世贞三人本有交情,先前也都因杨继盛案早被严大人给盯上,当日戚保文又为了开放平阳仓一事闹到圣上那,严大人本有机会趁机令他丢官入罪,岂料圣上大发善心,只让他贬官远调,而此次戚保文却又自己送上门来,更有机会连那沈炼和王世贞也当作同党一并除了,严大人岂会白白错过良机?只是这些事满朝皆知,但又有谁敢说破,也可惜了那游灿,平白跟着被冠上了个通贼臭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