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黑尔老师(黑尔说大灾难)(1 / 2)
愤怒,屈辱,自怨自艾,伤心,痛苦,自暴自弃,难堪,忧虑,心怀忐忑。
各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无数回忆纷至沓来。
倒好像遭受这一切的并非眼前这头饿狼,而是自己。施暴的也并非那只夸张的兔子,而是某某某某。
“小狗丹尼藏好了吗?小狗丹尼藏好了吗?小狗丹尼藏好了吗?”
“奔奔,当别人欺负你时,立即过来告老师。”
“奔奔,如果老师不管,记得回来跟爸爸妈妈说。”
“奔奔,如果对方实在太过分,你可以选择反击。”
“奔奔,为什么你总是选择逃避?为什么每次都搞得自己伤痕累累?为什么每次都记不住对方的长相?”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身体的欺负也好,言语的羞辱也罢,这些都不是我的过错!
无论坏人还是恶事,这些臭垃圾难道不该远远避开么?为什么需要记住臭垃圾是什么模样?为什么要回击垃圾?难道这样做不更加弄臭自己的身体,恶心自己的手么?
是的,我没法告诉老师散发臭味的究竟是谁,因为一旦闻到臭味,人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远远避开么?
是的,我也记不住他们的长相,分不清谁是谁的脸,谁长谁的模样,就算脑海里还残留着某些印象,我也不确定这个印象就是那个散发臭味的家伙。
每当你们拼命逼我回忆臭垃圾时,这种用力拽入难堪泥潭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常常让我陷入更深的惶恐和更大的被动之中,陷入低落情绪的沼泽久久难以拔出。
而此时的你们,这些所谓的关心我的人们,却早已呼呼睡去。
更令人沮丧的是,情绪是淤积的,很久才会爆发一次,当自己觉得受伤害时,回忆起来的往往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至于昨天发生过什么,不清楚。
“昨天”这个时间概念,毫无意义。
黑色的,褐色的,灰白的,墨绿的记忆碎片在粉红色的池塘中汩汩冒起,接连破灭。
苍白的天空中,大大小小陈年霉斑状的乌云渐渐聚拢,涌向天的尽头,如黑龙瀑布般倾泻而下。苍白与虚弱也随之泄去,天空逐渐恢复到碧瓦笼晴。
天高爽气晶,驰景忽西倾。山列千重静,河流一带明。1
忘了谁写的,写得真好。
“小狗丹尼藏好了,爸爸快来找吧!”
“你,”
“是我。看来现在你真成了诸多势力争夺的香饽饽了,开心吧?”
“这非我所愿。”
“不是吧,这个世界难道不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了?”
“这个世界,从未以我的意志为转移过。”
“噢?是吗,这我倒还头一次听说。”
“你为何迟迟不来找我?”
“这个嘛,你不是说要先寻到庇护所么,又说要让我看看这个精彩而复杂的世界,不是么?”
“是。”
“你没发现自相矛盾之处么?寻找庇护所是为了躲起来,带我看世界却是要走出去。”
“不矛盾。走出去,才能寻到心中那座的庇护所。”
“好,那我拭目以待咯!”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窗外明月彤轩,溪烟碧云,月影悠悠,瑞风习习。
墨蓝色的夜空中一抹微绿,淡且长,如一条碧河,径直流向黑色的田野。
微绿中点点蓝紫,一个个轻轻翘起半分,如一张张微微撅起的小女孩的嘴,吮吸着饱和的寂静。
却无半只掷红鸟。
一阵乘雷粉的清香扑面而来,在脸上发出清脆的啵啵啵啵声。
没想到清凉也是分层次的,一开始是表皮的颤抖,微微还有些刺痛,能感受到皴裂的部位正在合拢,复原。
渐渐从角质层扩展到透明层,一丝丝的电流传到神经,能明显觉察到清凉颗粒在四处游走,进行着各种化学反应。
再往下达到颗粒层,感觉大量淤积的油脂正在消融,如火山岩浆般缓缓向外挪动肥胖的身躯。
接着迅速穿过棘细胞层搭建的桥梁,到达生发层,每一个接触到冰晶颗粒的细胞开始加速分裂与脱落。
整个人立即清醒过来。
光彩熠熠的水晶红眼与梦中那对黯淡无光的猩红巨眼毫无相似之处,威严与犀利的眼神下容不得半点邪恶。
“弹性,是反固化的,反线性的,反刚性的,反一成不变的。是自由的,灵动的,顺势而为的,还记得么?”
巴哥奔茫然地点了点头。
“当时我还提到忧郁症,它包含了失眠症、焦虑症、疑病症、恐惧症、强迫症、神经衰弱、神经性呕吐等多种病症。”
“唔~纤~维~”
“没错,当身体纤维失去弹性,我们就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失去了自我改进和自我完善的能力。”
“唔~”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副图画,好像是在课本中看到的,一座斜塔上,一位戴着单片眼镜的大胡子外国人手里举着三个同等大小的球,玻璃球、不锈钢球和橡胶球。
只见他一松手,三个小球同时着地。
不同的是,玻璃球立即就碎了,不锈钢球深深陷入泥土,而橡胶球则高高弹起,砸在那人脸上。
“左右无事,咱俩可以详细聊聊这个话题。你不必强撑,听我说即可。”
“唔~”
“弹性,最关键的是阈值。”黑尔老师那张隐没的兔唇之下居然泛起一丝笑容,“社会规定了一个阈值,身体规定了另一个阈值。超出社会规定的阈值,会被其他人认为精神不正常,但只要自己舒服,不妨碍他人,不违法乱纪,就没事。但超出身体的阈值,则会出现各种不适与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