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伊拉斯蒂克（1 / 2）

“嘻嘻，小孩子嘛，哪怕再奇怪孤僻，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她叫什么？”

“嗨，别提了，好说歹说就是没啥反应，有时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冲着木头讲话，还是根随时会发飙，会尖叫，会打人的木头。要不，您来试试？”

“让她一个人待着吧，马上要出城了。”

“哎，我就弄不明白为啥非要送她去伊拉斯蒂克，我陪着她不也挺好吗？”

“难得院长，我是说老院长，亲自发出邀请，再说，你还能天天陪着她？”

“我觉得她不会喜欢那儿。”

“那儿全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她为何会不喜欢？”

“可她压根不是弹城居民，到那儿一定会被那帮臭孩子欺负的！想当年我就常常被欺负！”

“你别妄下定论，依我看，年轻人都挺喜欢她的。不光他们，你看看外面的盛况，比城主接任日还要热闹。”

“喜欢归喜欢，读起书来…反正我讨厌上学！”

“比起她是否喜欢，我更关心她是谁，从哪儿来，打算做什么。以及，咳咳，”

“跟那个人有没有关系？”

“嗯。”

“秘书长，城主是不是怀疑，她就是那个人派来的？”若丹凑到秘书长耳畔低声问，“甚至我还听到另一种更匪夷所思的猜测，说她其实就是那个人，伪装成了不同样貌，用这种身份再入弹城，打探虚实。”

“你以为城主跟你一样草率，在得到确定无疑的证据之前，随随便便下结论？”秘书长斜了她一眼，“不过若丹，我可警告你，别尽想着拿这些小道消息来糊弄我。不管你从什么猫道狗道获得确凿证据，务必第一时间知会到我。否则，他们完蛋那天，我也没法替你洗脱干净。”

“若丹明白。”

热闹持续得久了，热闹便成了一种孤独。

噪鸣持续得久了，噪鸣便成了一种宁静。

欢腾持续得久了，欢腾便成了一种冷寂。

就算味道鲜美的大骨浓汤，一碗接一碗喝下，迟早也会心翻想吐的吧？

就算是妈妈做的肉汤。

妈妈？

停！

迷蒙中，一件污渍斑斑的白裙，一双血雾朦胧的大眼，在空中飘荡。

使劲揉揉眼，血眼消散在喧闹的人群之中，不远处一棵雪压庐上，一个身着白大褂的醉鬼正冲着自己打着倒计时手势，四，三，二，一。

眨眨眼，醉鬼消失了，可总觉得有个声音在耳旁絮絮叨叨着什么，犹如钝勺刮碗沿。冲着接触不良的麦克风，混混沌沌，若有时无。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脑袋再次嗡地炸开，一声紧着一声，连成一片空白，空白，带雪花点的，麻疹似的空白。

“超人妹妹，你还好吗？”

若丹姐姐的声音将她再次带回现实。

现实？不一定吧？说不定是多个梦境的来回切换，就像爸爸说的那个故事，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反反复复，翻来覆去。蝴蝶的世界与庄周的世界杂糅在了一起，或许并不存在哪一个更加真实，不过是一场紧着一场的梦境交换赛。

“超人妹妹，快醒醒，我们就要离开主城了！”

抬眼望去，随着桉嘴牛一跃腾空九百丈，喧嚣的人群终于被抛在脑后。

桉嘴牛腾重新跃到数十层楼的高度，向后看去，狂欢者们似乎都在向下坠落，略略浮出水面，再往下落，冒出一缕发丝，继续下落，冒几个泡，便再无动静。

刚才热闹喧腾的景象如梦幻泡影，三维世界坍缩成二维画面。上下左右前后跳跃的身影化为一个个在纸面上缓慢爬行的小黑点儿。刚刚经过的热闹城池就像音乐课本里的五线谱一样单调乏味，且枯燥。

一切都在消逝，就像它们从未存在。

远处，一块巨型黄斑斜躺在米白色大地上，显得尤为突兀。

近了，一圈赭红色，一片明黄色，数十个稻金色，无数黑点儿。

近了，赭红是外墙，明黄是地面，稻金是草垛，黑点儿全是小孩子。

更近了，孩子们正在波涛起伏的地板间上窜下跳，在大大小小的草垛中钻进钻出，有的三三两两结伴穿行，有的成群结队蹦跶不休，有的熙熙攘攘混杂一片，有的整整齐齐动作划一。

“注意了。”

白辫儿老头话音未落，巴哥奔双脚骤然下陷。可桉嘴牛不是还在百米高空么，这是要干嘛？

没等作出反应，巴哥奔整个儿已陷入一层薄如豆皮的橡胶套中，静静悬挂在桉嘴牛的肚皮下方。

四面看去，若丹姐姐、白辫儿老头、两名护卫也分别位于各自的橡胶套，却都平静如常，神态安然，若丹还故意淘气地冲自己眨了眨眼。

“嗵！”

前一秒还在眨眼的若丹不见踪影，之前悬浮的位置被一个干瘪收缩的疤痕所替代。

“嗵！”“嗵！”“嗵！”

另外三位也瞬间消失无踪。

“嗵！”

巴哥奔只觉得脚底猛地一沉，身子嗖地一声如子弹般向下激射而去。

“唔~~~~~唔~~~~~”

砰~~~嘁~~~砰~~嘁~~砰~~嘁~~砰~嘁~砰~嘁~砰~嘁~

“哈哈哈，这次总算没有小脸儿着地！看来还真不能由着你自个儿跳，把你当炮弹发射会更安全。”若丹姐姐嬉皮笑脸来到面前，“怎么样，惊险不惊险，刺激不刺激？”

巴哥奔脸色发白，身子发虚，只觉得心儿高悬不落，手脚冰冷，气若游丝，任由若丹在一旁嘲笑，只想找个东西抓扶一下，却没有，只得略张着嘴，兀自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