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涨价风波 (一)(2 / 2)
老高看着他倔头倔脑的样子笑了。
八点多钟,聂丽敏骑台破旧自行车满脸阴云地回来了。
“你还能办点事不,让我们在这傻等,谁是大小王都搞不清楚?”谢厂长从倒骑驴上跳下来,看到聂丽敏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很生气,可又不能得罪,便半开玩笑地问。显然,他并没有注意到聂丽敏的表情。
聂丽敏虽然是卖家,可并不比那些普通的小商小贩差。铝型材在当时不难卖,背后又靠着大厂家,对客户并不在意。今年情况又很特殊,除了零零星星卖点,她还没做大单子,心里不痛快,便“咣”地一声踹好自行车梯子,满脸不高兴地说:“行,你是大王,天下第一大王,行了吧?卖你点材料还得当小字辈,做三孙子!”
谢厂长愤怒地反问:“你说什么呢,谁是天下第一大王?你敢骂我?”
聂丽敏笑了反击道:“怎么是骂你,不是你自己要做大王的吗?又没说你是大王八,慌什么?”
老郝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说正事吧!”
“你们回去吧,今天不能提料!”聂丽敏怨哄哄地说,“铝锭涨价了,公司正在研究对策。”
“怎么的?”谢厂长急了,“家里外头好几十号人在等着呢,你红口白牙的说不发料就不发料?”
聂丽敏不耐烦地斥责说:“你吵吵什么,涨价了没听明白?不但不发料,我还想关门呢!这半年又过去了,天天守在这里,人吃马喂的哪不是钱?”
谢厂长强压怒火吼道:“钱钱钱,你就认识钱!行啊,涨就涨点吧,谁让钱好花呢?涨多少你说话,我们统统认账。要是车宏轩不认,我从退休金里给你拿。到了这个时候,屎堵屁门子了还有什么办法?没旁的办法,就得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聂丽敏扶着自行车听了这话眉毛都立起来了,气哼哼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说什么呢?谁让你在我这棵树上吊死了?天下这么多厂家,挨个跑跑,看谁好就把单子交给谁!没你这个臭鸡蛋还做不了槽子糕了?”
老郝明白,聂丽敏之所以敢这样说话,是因为谢厂长不过是个跑腿学舌的,当不了家。如果是车宏轩,她绝不敢这么说话。
谢厂长知道聂丽敏不是一般妇女,从来得理不饶人,考虑到家里工人还在等着干活呢,在这里怄气于事无补,便压压怨气说:“那就先提两吨解解燃眉之急,回头让老板过来跟你研究怎么办。”
聂丽敏耐心地说:“你先听我把情况说清楚,然后再决定怎么办。从上礼拜四——也就是你交支票的那天开始,铝锭突然涨价了,仅仅三天,从一万三千五涨到一万六千一,每吨涨了两千六。你家可不是少数,二百一十吨,涨了五十多万,就你那点退休金零头都不够。现在大家都在等,你们也只能等等,说不定今天一开盘就降下来呢!”
“那不毁了?”谢厂长傻了,顿觉当头一棒,脑袋嗡嗡响,满脸通红,木然地嘟囔一句。
聂丽敏看出谢厂长的状态,缓和口气说:“等等吧,看看后几天怎么个走势。”
谢厂长有气无力地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最少要等到月底。”
“那不坏菜了?”
“宏轩也是,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哭着喊着签了这么个工程,怎么会赶上这种百年不遇的事?现在说是双轨制,实际上价格完全是市场调节,没办法,活神仙也拿不准。不管你们还是我们,生意都不好做,深一脚浅一脚的,说不定哪脚迈不准就崴到坑里去了。”
谢厂长说:“我一个月前就跟你打招呼了,你得按以前的价格给我。”
“笑话,这是能用嘴捅咕的事吗?钱不到账绝对不好使,你干了这么多年还用我告诉你?再说,今年情况特殊,就是把钱打到公司账上,公司也不接受订货,不像往年拿百分之三十预付款就可以签合同。到目前为止,铝锭价格仍然没有确定,公司也没办法。”
谢厂长皱起眉头有气无力地问:“能不能按照我交支票时的价格先给我们提点框料?”
聂丽敏冷笑一下说:“这话你也能说得出口,让我倒贴呀?如果今天提料,按原来价格两万一千五加五千,公司确定的零售价就是这样,提不提料你们自己考虑。”
老郝想想,掂对一下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问题才说:“这狼牙棒举得也太高了?缺少职业道德,市场一共涨了两千多,你们干嘛把价格加到五千?”
聂丽敏冷笑一下说:“这都是哪和哪呀,和职业道德能挨上边吗?郝师傅,你搞了一辈子供应,现在能不能平价搞点铝锭?如果你能搞进来,价差全给你,我说了就算!”
老郝被呛得满脸通红,闷在那里不吭声了。
聂丽敏说:“现在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谢厂长焦急地问:“能不能先批点,等价格落回来再结算?”
“门都没有,半个月内你不用公司有通知,大批订货暂不定价。我分析公司这么做有两层考虑:一是大批订货的都是老用户,一旦十天八天的价格回来了没办法处理;二是公司也在观察,一旦继续涨,那进来的将是白花花金灿灿的真金白银。”
谢厂长已经没有办法压制内心的怒火,喷发而出:“你们是在等涨价,趁火打劫,这也太缺德了!”
“老谢你要搞明白,我卖一吨型材提四百元销售费,价格高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再说,铝材厂也不是慈善机构。”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干,还有点良心没有?这些年我们对你怎么样,所有材料都是从你这里进的,有没有欠过你一分钱?”
“老谢你这么说话可就屈良心了,凭宏轩和我的关系,你家一旦有困难,临时周转一下没问题。”
“那有什么用?现在动真格的了,给点面子吧?”
“这和欠点钱是两码回事,你不要一锅搅马勺!”聂丽敏感到好笑,就是给点政策,也要宏轩出头啊,你个土埋半截子的老头子哪有这个面子?
“你怎么地,你们良心都被狗叼走了?”
老郝赶紧打圆场:“别这样、别这样,都是老同志了,有话慢慢说,有事慢慢研究。”
“你这是欺负人,天下还有这么办事的?”谢厂长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懵头懵脑地喊起来,“单子也收了,钱也收了,到了这个时候要涨价,我们的损失怎么办?拉屎还能坐回去?你得包赔损失,那是上千万的大工程,还有人工、设备、厂房什么的,有多少你赔多少,否则我跟你没完,豁出这一百多斤死在你这里!”
聂师傅知道跟这位倔老头子闹下去没意思,也看出谢厂长状态不好,便勉强放缓口气说:“行啦,你别喊啦,我比你还急呢,赶快回去把情况告诉宏轩,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这可毁了!”谢厂长完全没有接受这件突发事件的心理承受能力,思维彻底乱了。
“不用急,好多专家都分析了,价格很快就会回来。”聂丽敏边说边拉开挂在车把上的黑色手拎兜,把提料单和支票还给谢厂长,“拿回去吧,这支票公司根本没存。等价格稳定下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支票是一百三十万,是二百一十吨铝型材的定金,按没涨价前的百分之三十计算的。
谢厂长嘎巴嘎巴嘴,呆呆地站在那里,接过单子和支票的手在抖。
聂丽敏不再理会他,锁上自行车,拎着包转身去开卷帘门。
谢厂长觉得眼前发黑,头重脚轻,一屁股坐在缓步台上。
老郝一看不妙,他知道谢厂长犯了高血压,赶忙上前扶住。
聂丽敏回头一看,也知道坏了,告诉倒骑驴,赶紧和老郝一起把谢厂长送到医院。
老郝和骑倒骑驴的,把谢厂长送到职工医院谢蕊芬那里。她立即给老爷子降压。待老爷子安稳下来,她才腾出手给车宏轩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