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临危受命(三)(1 / 2)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十六章
临危受命(三)
在厂区的西北角有一片厂房,因为规模比较大,改名为七号厂房。七号厂房南临中心大路,西面北面都紧挨公司边界大墙。厂房正面是座四层的办公楼,一楼是铝型材挤压车间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边就是701车间。二楼是加工、安装铝门窗的分厂办公室,排号702。还有703、704、705三个铝门窗加工车间,办公室都在各自的加工厂房里。
车宏轩站在办公楼前,将情况讲给古明远。
古明远端详着巨大厂房,感慨地问:“太大了,能不能进去看看?”
车宏轩回答道:“没问题。”
两人慢步走进厂房,穿过一楼走廊便是一座宽阔的空空荡荡的车间,有两伙人正在忙着什么。
古明远问:“这么大厂房,怎么空着?”
车宏轩说:“这是为进口挤压线和氧化线准备的厂房,设备今年就会进来。现在干活的挤压线还得往里走,是台老设备。”
车宏轩见并没有人管,便就带着古明远穿过空旷的厂房,走进一壁之隔的老挤压车间。
车间很热,轧机正在挤出银色的铝型材,发出轰轰的响声,预热炉里放出红色火光。
车宏轩见有个通向轧机的铁栏栅通道,他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自己便带着古明远走上去。
工人们见两人西装革履,不知道哪路神仙,没人敢阻拦。
两人正小心翼翼往前走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站住,给我回来!”
车宏轩侧身回头一看,原来是位矮个子的光头,穿一身工作服,在铁阑珊通道的头上边喊边用力摆手。
往回走的时候古明远在前,车宏轩在后,待车宏轩走下铁通道的时候,眼前的光头变成了满头乌发,车宏轩估计是洗完澡刚刚戴上假发。
“你们哪里的,怎么把这里当成公园啦?”那人不客气地质问,然后转而对附近的一位工人骂道:“你他妈是视力障碍者啊?”
工人看他没敢言语,想躲开。
“去,把那该死的看大门的给我叫来!”
工人便放下手里活,头也不回地去大门那儿找人。
车宏轩看了眼那人,见他个子不高,绝对不到一米七十,五官端正,两眼有神,便觉得很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人一眼认出车宏轩来,马上笑了说:“原来是你啊!不好意思,怎么不打个招呼?”
车宏轩皱起眉头仔细回忆,还是没想明白。
那人笑了说:“我们有过一面之交,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提醒你一下,在你小舅子的婚礼上,你来我那桌敬酒,敬完酒我没答应你,和你连干三杯。”
车宏轩拍拍脑袋猛然想起,快步迎上去握手,不好意思地说:“该死该死,我竟然忘了,都怪那天喝得太多了。李达元主任,你好你好,怎么没休息?”
李达元歪头笑了说:“我们这是生产一线,不像你们机关干部,哪来的星期天?”
车宏轩介绍说:“这是我同学,古城市工业局的,在浑河市攻读研究生,特意到你这来参观参观。”
李达元热情地伸出手说:“欢迎欢迎,你们都是大领导,欢迎来到生产第一线参观指导!”
古明远和李达元客气握手,问候道:“你好你好。”
李主任笑了笑挺起胸脯,举起手想挠挠头又止住了,自鸣得意地对古明远说:“要论辈分,我退伍进厂就给他岳父谢师傅当徒弟,我们称兄道弟,肩旁头齐为弟兄,所以这过去的车科长也好,现在的车经理也好,都是晚辈,应该管我叫叔叔。当然,这和你没关系,我是说我们俩。”
古明远眯起小眼睛问:“不是肩头齐为弟兄吗?此一时彼一时,应该各论各的。”
李主任郑重其事地说:“那可不行,凡事都是先入为主!”
车宏轩问:“我们过去看看不方便吗?”
“不行,”李主任很严肃地说,“这是维修通道,有危险。铝棒要加热到几百度,这台老设备经常出问题,一旦把铝型材拉断了容易伤人。”
“怎么会这样?”车宏轩皱起眉头不解地问。
李主任解释说:“这台老设备是五十年代进口的,好多年闲在那里,直到两年前国内开始流行铝门窗了才开始工作,所需备件、工装以及磨具全是我们公司自己生产的,三天两头出问题。”
车宏轩问:“产量怎么样?”
李主任一咧嘴笑了说:“使大劲一年六百多吨,靠这台老掉牙的设备铝窗公司要想大发展门都没有。去年我和总公司领导去过西欧和东洋,西欧的挤压线是世界一流的,东洋的氧化线是世界一流的,我们要是把这两条线引进来结合到一起,没得说全国第一,在世界上也不落后。至于产量,可以达到四千吨以上。关键问题是我们这台老设备只有八百吨,只能挤出一百断面以下的产品,做门窗还将就,做幕墙就不行了。幕墙需要120、150和180的断面,这次进口的是三千吨的挤压机,可以生产二百断面以内的产品,基本上可以满足需要。重要的是如果大断面的铝型材有了,我们这台老设备干小断面的效率也就会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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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宏轩听明白了,又问:“我们在特区也要搞一套生产线,你知道吗?”
“我知道这件事。”李主任说,“原来铝窗公司的一把手一直在那里抓这件事,估计今年也可以投产。现在领导在特区,我们这边没人管了,这不才请梁经理、吴领导和你过来主持大计吗?”
“你到这个公司来了?”古明远歪下脑袋看着车宏轩问。
车宏轩点点头答道:“是,明天就来报到了。”
古明远感觉这么大公司副经理,官位肯定不低,很敏感地问:“最少是处级吧?”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笑了说:“一个企业干部,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企业搞起来。”
李主任说:“把企业搞起来并不容易,据说我们有两年前的工程合同到现在还没干完,原因就是没有铝型材。据说现在有上百位用户跑到公司来,拿着支票,签合同就给钱,可没人敢签,因为没米下锅。梁经理也好、吴领导也好,人都是好人,也都是部队老干部,听到冲锋号带着部队往前冲肯定没问题,可对于搞市场经济,说句不客气话都是门外汉!”
车宏轩感觉这话有点刺耳,一位基层干部不应该这样评论上级,便马上制止说:“你不要背后乱讲,这很不好,违背组织原则。”
李主任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乱说,实际情况不就是这样吗?梁经理和吴领导就在楼上,刚刚和我谈完,我当面就这样跟他们讲的。让他们解放思想,放开手脚,选能任贤,无论如何把企业搞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会儿正他们两人正在听常务副经理陈文的汇报呢,估计陈经理和我一个意见,必须放开胆子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车宏轩感到很惊讶,问:“他们在楼上?”
李主任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老干部都是这样,不缺少艰苦奋斗的精神。我刚才当面就跟他们说,搞市场经济要有勇气,要敢于打破旧框框。就拿我们车间来说吧,敢不敢让我搞计件?要是不能,穿新鞋走老路,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我没客气地说,你们老哥俩这老脑筋必须改一改,要是不能跟上商品经济形势,非打败仗不可!话又说回来,梁经理和吴领导都是我老领导,说多说少他们都不会生气,否则我也不敢放肆。我倒是觉得,这次公司领导能把你派过来是非常英明之举,铝窗公司能不能跨过这道坎关键在你。市场经济,要用经济手段来管理,不能扯大旗当虎皮,靠举拳头喊口号那一套玩不转!就目前形势来看,我们不仅要把设备引进来,还要立即安排进口一大批铝型材,满足工程急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想想看,现在上项目的主要是政府机关、公检法、税务部门和银行部门,这些都是衙门口,哪个你得罪得起?要是把名声搞坏了再想挽救回来难上加难,到时候也就不再是卖方市场了,黄瓜菜都凉了!”
车宏轩频频点头,他觉得这是给他上的一堂生动的政治课,前边的路曲折而且充满荆棘,当然更充满希望,他喜欢这种挑战,他愿意在这种挑战中拼搏。
古明远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这位精神病没头没脑的唠叨。
这时候看大门的被叫来了,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他应该知道没什么好果子吃,便胆战心惊地走到李主任面前。
李主任不用分说,上去就是一腚跟脚,骂道:“你他妈是听力障碍者耳朵——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