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因果·上(1 / 2)
或许曹节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忽然会问张奉这样的问题,如果非要说原因,估计也是张奉先前的执着和眼下的洒脱,让他耳目一新,不由想听些新想法。
收拾诊巾的手稍微顿了顿,张奉继续埋头整理着,直到一切事毕,他才抬头看向曹节。
“实话说,曹公这些年在尚书台,应当是这内廷最知晓天下的人物。今日忽然问我此等问题,也不知是考教我学识还是考验我心性。”似乎是觉着坐着不舒服,张奉索性也把腿拿上来,盘在榻席上。
见张奉忽然这失礼的举动,曹节反而心有欣慰,看起来张大郎,似乎对他并不是抱有十足的敌意。
“我一老朽,如今退出台阁,不掌内廷,之所以方才忽然问你,也不过内心突然感慨而已。你若不想说,你我老少二人,闲聊两句倒也无妨。”
见惯了大场面的曹节,此刻显得尤为洒脱。
“按我说,你要是早便有这般心境,也不至于被众人合力掀翻。“双手抓住脚背,张奉挺直腰背向后仰,使自己舒坦,“与其说问我这天下如何,倒不如问问你这些年做了些什么?”
“张大郎此言颇有深意?”
扭头瞥眼曹节,张奉嗤笑一声,“曹公多年身处内廷小心谨慎惯了,怎的与我一未弱冠竖子交谈,且还保留几分试探。”
“着实是小心惯了。”经张奉这般提醒,曹节也不由摇头哂笑,“只可惜谨慎一辈子,却在最后这关头大意了。”
“其实眼下也不算大意。”感觉坐着还不够舒服,张奉直接仰面躺在塌席上,双手枕着脑袋,盯着屋顶说着话,“你想想自从诛杀窦武后,你这些年权倾朝野,是不是除了偶尔敬畏下国家就再也没有怕过谁?”
“与其说你自那以后,已然便是这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我倒觉得,你是丢失了敬畏之心。陈蕃等三君,当年那般抨击朝政,桓帝时也不过小范围禁锢过一次。而今上继位后内,你等多次禁锢党人,闭塞圣听,空留谄媚之人,如此几年累月,自然是朝政日非。
其实你在尚书台应当知晓,这治理天下少了那些士族襄助,也确实会让州郡失教化、少修德行。前两日,我还听闻,如今州郡县邑乡里间,施符救人的老道人,都已然成为百姓敬仰的长者。如此下去朝廷法度还如何长久?”
听张奉对着空气说了这么多,曹节也是感慨良多,这些年倒真是少有人与他谈论过。“我曹如此行事也不过是为天下承平、宫廷安宁着想罢了,若尽使此等事扰乱圣听,天下又不知会经历怎样折腾。”
“说到头,就是你宦官群体,遇事谋算细腻,登高便忘乎所以。”其实张奉能理解宦官,毕竟他们只是皇帝手里的工具,只有被皇帝需要,他们才能存活。所以皇帝,让他们杀大臣他们就杀;皇帝嫌名流烦人,他们就谏言党锢;皇帝说要藏内帑,他们就拼命搜刮天下财富。
也多亏大汉绵延四百年,若换别的朝代,早就王侯将相起来了。
再加之汉末这皇位,断档传递的厉害,都没受过系统的帝王培养。手握天下大权久了,自然也就再看不见苍生疾苦。而帝王不问苍生,宦官又横征暴敛,良臣再报国无门,几场干旱水涝下来,天下不乱才怪。
“如今天下承平,只边患不止而已,大郎又何必如此诋毁我辈。若无我曹细心侍奉,国家又如何安心,国家不安心,天下必然动荡,那时才是天下动乱的时候。”眼见张奉开始打击宦官群体,曹节也有些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