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清欢（1 / 1）

往常辅导班结束，学生们总会奔入金石北背后的小巷以填饱空荡荡的胃。小巷名为“题名巷“，取“金榜题名“之意。为了沾沾金石北的光，附近居民做起了小本生意，原先冷清的小巷也日渐繁盛起来了。

万叶言跟在几个同学身后，从题名巷穿过。不足两百米的小巷塞满了店铺，尤以饭馆居多。虽已过饭点，但店中依旧座无虚席，有好几家因为店内坐不下，都将桌子搬到了道路上。店外的客人正大快朵颐刚出炉的小炒菜，腾腾的热气混合着饭菜香勾了路人的魂，路人无一不转头望向桌上的佳肴，似乎更加饥肠辘辘了。

“当心！“包子店的老板娘双手提着蒸笼从万叶言的鼻尖擦过。她为了招揽顾客，特地将蒸笼搬到店门口，也正因为此常常有不看路的人险些撞上去。

万叶言下意识后退几步，摸了摸鼻尖，连声致歉。老板娘也不恼，还提醒万叶言走路不要分神，近期有扒手出没。

“好。啊……“前方已看不见同学的身影，看来不知不觉中掉队了。离群的万叶言不假思索地走进店内，并让老板娘上两笼包子。

“小姑娘你一个人能吃完吗？“

差点忘了现在他是沈芋，然而现在他的胃叫嚣着已经饿到能吞下整个宇宙，只是吃两笼小包子应该没有吧？万叶言冲着老板娘嫣然一笑，拍着肚子说：“没问题！一笼要酱肉，一笼就白菜馅儿吧。荤素搭配，营养健康。“

“好嘞，你先找个座等等，屋内没位的话，外面还有。“老板娘忙着装餐，找了个空档快速对万叶言说。

店内的光景与先前路过的几家饭店都不相同，包子店的食客穿着成熟，几乎都是成年人。他们似乎对充满烟火气息的狭小包子店情有独钟，即使塑料座椅已泛黄，即使餐盘都是磨损严重的不锈钢，常客们毫不在意，他们聊个不停，电视上播放着今日新闻，油渍浸透的报纸被人来回传阅。没有五花八门的广告，没有与实物不符的菜单，没有吵闹刺耳的音乐，万叶言觉得自己找到了一块宝地，让自己暂时从那场事故中逃离。

仔细瞧瞧，食客中还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大概是别的辅导班老师吧。

有人刚吃完恰好空出一个座位，他赶紧上前坐下。横着的一排桌子靠墙而放，似乎专为单人食客而设计。他默默感谢老板娘的好意，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墙上的装饰所吸引。

若说有什么东西格格不入的话，非墙上的装饰莫属。经油烟常年的熏染墙壁早已发黄，墙上不均匀地分布着深色污渍，而正中却贴着一封a4大小的信纸，信旁用回形针夹着一张合照。宛如不和谐音的信纸与照片没有沾上一点烟火气息，该还是崭新的。

与其说是信更像是感悟，上面写着“人间有味是清欢“。墨迹微微晕开，但却丝毫不能掩饰写字之人的笔锋劲利，银钩铁画足以窥见其心性。

“人间有味是清欢“出自苏轼的词《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苏轼早春踏青，旷丽的清新之景令他心旷神怡，与同伴以清茶作野食，不禁有感人间真正有滋味的是清淡的欢愉。

万叶言记得这首词，他只当是其中志趣，词中的明媚是苏轼于早春期望遐想着春天。明媚而清雅，充满了期望。直到他读了林清玄的《清欢》才察觉清欢难得。

他不知道“清淡的欢愉“最初是否出自林清玄之手，但他所理解的淡雅与简朴的热爱定是出自林清玄。林清玄说现代人差不多没有清欢，写字的那人是否也是这样认为的呢？万叶言突然对此充满了好奇，一间尘世喧嚣络绎不绝的小店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感悟？对方所认为的滋味又是什么？

直觉告诉他，一旁的照片或许能找到答案。然而，万叶言刚准备仔细看看照片，就听见老板娘在店门前喊：“刚才的小姑娘，你的包子好了。“无奈只好起身向店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