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禹水汤旱(1 / 2)
当张浚对李申之寄予厚望的同时,李申之同样对赵瑗也寄予了厚望。
赵瑗是南宋朝最有魄力,最有作为,最有雄心的一位皇帝,可惜造化弄人被赵构这个投降派整整压制了三十年。
若是这样一位皇帝都无法带领南宋富国强兵的话,那么这个南宋朝,不救也罢。
对于李申之来说,虽然完颜宗弼领衔的几十万金兵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但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并且李申之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战胜金人。
真正让他担忧的,是战胜金人之后的事情。
如果真的打败了金人,甚至灭掉了金国,大宋朝堂会变成什么样子?
亦或者,李申之打算让大宋的朝堂变成什么样子。
难不成继续让赵构这个败类继续当皇帝,继续安享富贵吗?
凭什么?!
李申之向赵瑗发问:谁才是皇权的捍卫者。
看似是在为皇权考虑,实则有他自己的打算。
只不过这样的问题是赵瑗从来未曾考虑过的,所以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答案。
出乎意料的是,赵瑗竟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李申之抱拳作揖,颇有古风地说道:“请先生教我。”
李申之有大才,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只可惜从秦汉之后,皇权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再没有春秋战国时期那种君臣之间互相尊重的风气。
赵瑗此举,倒是让李申之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收敛了心中的狂妄。
看来未来的宋孝宗果然不同凡响,光是这拿得起放得下的心态,便足以让人尊敬。
见赵瑗孺子可教,李申之说道:“殿下且看在坐之人,觉得谁是最可靠的?殿下不用回答,且听下官细细分析。”
赵瑗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到李申之的陈述,索性放平心态,当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
李申之先将手掌伸向赵不凡,惊得赵不凡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皇亲国戚会是皇权坚定的捍卫者吗?肯定不是。殊不知历来篡权夺位者,就数他们最多。即便是不篡权,后宫外戚干政的也不在少数。他们想要的是皇权为自己服务,而他们自己,从来没想过为皇帝服务。”
李申之这番话,是专门说给赵瑗听的。
虽然赵瑗不敢表现出对皇权的丝毫兴趣,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未来是要当皇帝的。既然基本上确定了要当皇帝,那么涉及到皇权的问题,他就不得不考虑。
皇权竞争是一项极其残酷的事情,若是稀里糊涂地扎进去,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今天难得见李申之在此探讨皇权,对赵瑗来说更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而赵不凡的心态便大为不同,他只觉得满头大汗,心惊不已。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便宜兄弟能说出让他如此肝儿颤的话来。
若说赵瑗觊觎皇位还有一线生机的话,那么他赵不凡若是觊觎皇位,等待他的是十死无生,灰飞烟灭,连带着他老爹赵士褭都得跟着灰飞烟灭。
李申之说完之后,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给了赵瑗一点思考的时间。
赵瑗微微低头,借着这一阵沉默慢慢地咀嚼着李申之的话。
其实不难理解,他只需要回想一下历史便知道,汉朝的外戚,唐朝的外戚,即便到了宋朝从平民之中选拔皇后,都依然无法避免太后干政,皇帝无一例外地全都是受害者。
更有甚者,外戚亦或是后宫干完了邋遢事儿,最后还把屎盆子扣到了皇帝头上,让皇帝来背锅。
等到想明白了,赵瑗微微点了点头,抬头复看向李申之。
李申之看到赵瑗清明的目光,心中再赞一句:果真孺子可教。
继续抬手掌指向张浚,说道:“文人士大夫会捍卫皇权吗?不,他们只想架空皇帝。他们并不是想为皇帝服务,他们只想让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当一个泥菩萨,享受着全天下的朝拜,却什么事都不用管。”
说完之后,李申之直接朝张浚摆了摆手,示意张相公不要狡辩,说道:“或许有如张相公般的一半个人不是这样,但整个文官集团都是这样,不论牛党还是李党,新党或是旧党。张相公可否认同?”
张浚想要反驳,但熟读史书的他知道,李申之说的是对的。
其实李申之这番言论放在古代,一点都不稀奇,只不过没有人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过而已。
懂得这个道理的,都是文人士大夫,而文人士大夫是不会把自己龌龊的心思说出来公之于众。
反观皇帝,有的皇帝懂得这个道理,有的皇帝不懂这个道理。
遇上懂得的,士大夫们就稍微让让步。至于那些不懂的,就会被文人士大夫们耍得团团转。
但凡在历史上能叫得出名字的有为皇帝,大体都懂得这个道理,而他们也作出了相应的制度改变。
这些制度改革都大同小异,结局也都基本相似。
在这些改革之中,最容易理解的,是汉武帝刘彻时期的“内外朝”制度。
简单来说,以丞相领衔的官僚体系,不论是三公九卿也好,还是三省六部也罢,统称为外朝。
而皇帝收拢几个心腹大臣,组成一个专门的议事小组,绕开朝会行使皇权,称之为内朝。
内朝最大的特点,就是位卑权重。
就拿汉朝的尚书台来说,原本顶多算是个副厅级干部,被拔擢为内朝成员之后逐渐执掌宰相大权,到了唐朝的时候尚书左仆射和尚书右仆射反倒成了外朝的领袖。
而在汉朝时期的掌权者,诸如大司马,大将军,亦或是司徒,太尉,全都变成了没有实权的虚职。
宋朝的枢密使传承与晚唐和五代,原本也是皇帝依靠宫中的太监来执掌大权,渐渐地也发展到了统领天下兵事,名正言顺的外朝宰相。
再到明朝的内阁大学士,清朝的军机处,无不是如此。
翻阅史书之时,看到每个朝代的官名乱七八糟,难以区分。